我收到那封燙金邀請函時,窗外的梧桐葉正以違反重力軌跡的方式飄落。信封上的火漆印是個倒置的五芒星,拆開後聞到混合著檀香與腐朽的氣息。邀請函用民國時期的豎排格式寫著:
"誠邀閣下於中元節子時,蒞臨鬆山療養院參加觀靈儀式。落款:通靈學會林懷瑾。"
手指觸到簽名時,書櫃上的《永昌茶譜》突然自動翻到記載"陰陽茶"的那頁。我盯著落款日期——2023年8月30日,而記憶中那位著名的民俗學家,早在三十年前就死在了那棟廢棄的精神病院裡。
中元節傍晚,山霧像冤魂般纏繞著鬆樹。療養院鏽蝕的鐵門在我麵前自動開啟,門軸發出類似骨節摩擦的聲響。前廳的彩色玻璃將月光分解成病態的色譜,照出七個坐在環形沙發上的身影。
"第七位通靈者。"穿黑色旗袍的女人站起身,她手腕的銀鈴隨著動作輕響,"我是蘇九,能嘗到亡靈的記憶。"她嘴唇沾著某種暗紅色膏體,說話時露出虎牙上細小的凹槽。
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鏡框:"周建軍,退伍前在邊境處理過......特殊屍體。"他腳邊的軍用背包露出銅鏡一角,鏡麵纏滿寫滿符咒的膠帶。另外五人分彆報出身份:研究量子靈魂的科學家夫婦、總夢見凶殺現場的小說家、總在午夜收聽到神秘廣播的調音師,以及自稱被古曼童附身的泰國華僑。
"林教授呢?"我問。話音剛落,天花板的老式吊扇突然加速旋轉,投下的光影組成一張模糊的人臉。蘇九用舌尖舔了舔空氣:"他說......歡迎來到契約之間。"
地下室的鐵門需要用七人血液開啟。當我的血滴入鎖孔時,突然看到閃回畫麵:1927年同個位置,七個穿長衫的人正進行著相同儀式。地下室中央的石台刻著梵文、甲骨文和某種象形文字的混合體,台麵擺放著林懷瑾泛黃的筆記本。
"《觀靈八法》殘卷。"科學家丈夫戴著手套翻閱筆記,他妻子用紫外線燈照出隱藏文字,"這裡記載的不是通靈術,而是......修補靈魂契約的方法。"
泰國華僑突然劇烈顫抖,他後頸浮現出孩童手掌狀的淤青。調音師急忙打開設備,耳機裡傳來類似胎兒心跳的聲響。"不是電磁波,"他臉色慘白,"聲源在我們體內。"
子夜整點,我們按筆記指示圍坐成圈。當周建軍那麵古鏡反射月光照向石台,整棟建築突然發出內臟蠕動的悶響。牆皮以違反物理規律的方式剝落,露出後麵血絲狀的紅色紋路,這些紋路正組成陌生的文字係統。
"不是中文或梵文,"小說家摸著自己突然流血的眼角,"是靈界文字......我在夢裡見過。"
最恐怖的變故發生在淩晨三點。蘇九突然掐住自己脖子,從喉間擠出男聲唱起民國小調;科學家夫婦的皮膚下浮現出電路板似的藍色紋路;而我右手的掌紋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變成筆記上的字跡。整棟建築開始呼吸——通風管道規律地收縮擴張,瓷磚縫隙滲出帶著鹹味的液體。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彩窗,所有異象驟然停止。我們精疲力竭地癱坐在地,發現彼此口袋裡都多了件物品:我的是枚刻著"未央"二字的銅錢,蘇九得到支浸透胭脂的毛筆,周建軍則多了塊帶彈孔的懷表。
"契約碎片......"泰國華僑用突然流利的古漢語喃喃道。他展開掌心,裡麵是粒發光的舍利子,內部封存著七個微小的人形陰影。
離開時,鐵門在身後無聲關閉。山路上,調音師播放淩晨錄製的音頻,背景音裡清晰可聞七種不同的心跳聲。小說家翻開突然出現在包裡的舊照片,上麵是1927年穿著長衫的七個人——與我們有著完全相同的胎記位置。
回到茶寮,《永昌茶譜》最新一頁浮現出血色文字:"靈魂契約未完成前,死亡隻是暫停鍵。"我泡了七杯茶,每杯都映出不同時代的畫麵。當銅錢落入茶湯時,水麵突然顯示鬆山療養院此刻的景象——那七個長衫客正坐在我們昨夜的位置,而林懷瑾站在陰影裡,對我舉起了茶杯。
喜歡上善若水,尋安請大家收藏:()上善若水,尋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