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凝著冰花,鋁鍋咕嘟著骨湯。我把最後一把手工拉麵抖進沸水,銀絲般的麵條在鍋裡翻卷成浪。瓷碗裡早碼好了燙軟的青菜與溏心蛋,澆上乳白的湯頭時,梅乾菜在碗底發出細微爆裂聲——那是母親上周寄來的鬆陽土產。
蒸汽熏得眼眶發熱,我挑起一筷子麵舉到燈下,麵條根根分明,裹著琥珀色的醬油光暈。熱湯滑過喉嚨時,梅乾菜獨有的鹹香突然漫開來,像突然撞進曬穀場的風,混著陽光與稻草氣息。窗外雪粒敲打著玻璃,屋裡卻漫著麥香,瓷勺碰著碗沿叮當作響,溏心蛋的金黃汁液緩緩滲進麵湯裡,暈成一片溫柔的晚霞色漣漪。
白霧模糊了鏡片,筷子挑起的麵條還在微微顫動,像初春解凍的溪流。案板上堆著雪似的麵粉,中間挖個淺坑,磕進兩枚土雞蛋,黃澄澄的蛋黃在白麵粉裡像兩朵小太陽。溫水順著指縫滲進麵粉,指尖攪動著,粉粒漸漸抱成團,先是鬆散的絮狀,慢慢揉成一個白胖的麵團,黏得指腹發黏,卻又帶著麥粉特有的乾爽。
醒麵的功夫,麵團在盆裡悄悄舒展筋骨。再揉時,它已變得柔韌,按下去能緩緩回彈,像塊溫潤的玉。擀麵杖壓上去,麵團在案板上舒展,發出“簌簌”的輕響,從掌心大的圓餅,漸漸擀成薄如蟬翼的麵皮,能透見案板的木紋,邊緣還微微卷著,像朵待放的白菊。
左手按緊麵皮邊緣,右手執刀,刀刃與案板成三十度角,“篤篤篤”的節奏裡,麵條像細銀線般簌簌落下,長短均勻,根根分明。撒把乾麵粉抖勻,它們便在竹篩裡堆成蓬鬆的雪堆,等水沸了,“嘩”地一聲下鍋,翻湧的白浪裡,轉眼就浮起透亮的身段,麥香混著水汽漫開來,勾得人鼻尖發癢。正吃得滿足,手機鈴聲突然打破了這份寧靜。是公司同事打來的,說有個緊急項目需要我立刻回公司處理。我心裡一緊,剛剛的溫馨氛圍瞬間消散。匆匆放下碗筷,簡單收拾了一下,我披上外套衝進了漫天飛雪裡。到公司後,辦公室裡燈火通明,同事們都在緊張忙碌著。我迅速投入工作,對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和方案,大腦高速運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而我還在為項目焦頭爛額。當終於完成任務時,已經是淩晨。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公司,雪已停,月光灑在潔白的雪地上。我突然想念起那碗還沒吃完的手工拉麵,想念家裡溫暖的爐火。也許,生活就是在這職場的奔波和家庭的溫馨之間不斷切換,而那碗麵的味道,會一直溫暖著我前行的路。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到家推開門,屋裡殘留的麵香還未散儘,可麵已經冷透,湯汁結了一層薄油。我望著這碗麵,心裡五味雜陳。
這時,手機又亮了,是遠在老家的母親打來的電話。“閨女,吃了我寄的梅乾菜沒?合不合口味?”母親關切的聲音傳來。我鼻頭一酸,“好吃,媽,我吃得可滿足了。”我怕母親聽出異樣,趕緊又說,“就是公司有點忙,剛加完班回來。”母親在電話那頭頓了頓,輕聲說:“工作彆太累著自己,吃好喝好,媽就放心了。”
掛了電話,我重新熱了麵,坐在桌前慢慢吃著。麵還是那個味道,可此時吃起來,卻多了一份來自家人的溫暖力量。我知道,無論職場多艱辛,家永遠是我最溫暖的港灣,而這碗麵,會一直陪伴我度過生活裡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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