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勵金
老王捏著工資條邊角，指腹反複摩挲那串突然多出來的數字。車間頂燈的光落下來，在獎勵金三個字上鍍了層薄銀。他眯起眼又數一遍，五位數末尾的零像顆飽滿的銅釘，把三十年工齡的老繭都燙得發顫。
車床的嗡鳴還在耳膜裡打轉，機油味混著鐵屑的腥氣從工裝袖口鑽出來。上個月連續加的二十個夜班突然有了形狀，是女兒念叨半年的平板電腦，是老伴總說漏風的牙該補了，還是冰箱裡那半塊凍了三個月的臘肉終於能換成新鮮排骨。
他把工資條疊成豆腐塊塞進內袋，心口那塊常年發緊的地方忽然鬆快了。路過傳達室時，老張頭探出頭喊他打牌，老王擺擺手，腳步卻比平時快了半拍。菜市場的鱸魚今天格外鮮活，他挑了條最大的，魚鰓在塑料袋裡一張一合，像極了此刻他怦怦直跳的心臟。老王哼著小曲兒回到家，剛打開門，魚腥味先一步鑽進屋裡。老伴從廚房探出頭，眉頭一皺：“喲，今兒買鱸魚啦？”老王把魚往水池一放，得意地拍拍口袋：“發了筆獎勵金，改善改善生活！”老伴眼睛一下子亮了，連忙解下圍裙湊過來：“真的啊？多少啊？”老王故意賣個關子，慢悠悠掏出疊得方方正正的工資條展開。老伴接過，眼睛越睜越大，嘴巴都合不攏：“這麼多！老頭子，你可太厲害了！”這時，女兒從房間跑出來，一把抱住老王：“爸爸，你太棒啦！那我平板電腦有著落咯！”老王笑著摸摸女兒的頭：“沒問題！都安排上！”一家人圍在客廳，你一言我一語地計劃著怎麼花這筆錢，溫馨的笑聲在屋子裡回蕩，連窗外透進來的夕陽都變得格外溫暖。就在一家人沉浸在喜悅中時，老王的手機突然響了。是車間主任打來的，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和愧疚：“老王啊，實在不好意思，這獎勵金發錯了，本來是要發給另一個和你重名的同事的，得把錢收回來。”老王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拿著手機，手都有些顫抖，好半天才擠出一句：“那……那行吧。”掛了電話，老王沉默了。老伴和女兒看著他，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下去。女兒小心翼翼地說：“爸爸，沒關係，平板電腦我可以再等等。”老伴也強裝笑容：“老頭子，不怪你，誰能想到會這樣呢。”老王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個微笑：“對，沒啥大不了的，這日子啊，還得繼續過。”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不過這次，聊的是如何在平凡日子裡把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窗外，夕陽的餘暉漸漸消散，卻有溫暖在屋內蔓延。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老王疑惑地起身去開門，打開門一看，竟是車間主任帶著另一個和他重名的同事站在門口。車間主任一臉歉意地說：“老王，實在對不住，剛剛核實清楚了，這獎勵金就是發給您的，之前是我們沒搞明白。”原來，那個重名的同事並沒有符合拿獎勵金的條件，是他們工作失誤。老王一家先是一愣，隨即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女兒興奮地跳了起來，老伴也激動得眼眶泛紅。車間主任把一份文件遞給老王，笑著說：“這是正式的獎勵通知，您當之無愧。”老王雙手接過，心裡滿是感動。一家人再次沉浸在喜悅中，這次的喜悅比之前更甚。他們又重新計劃著如何使用這筆獎勵金，笑聲再次充滿了整個屋子，而這一次，幸福變得更加真切和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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