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駛離了喧囂的火車站廣場,彙入燕京午後那川流不息的車流。
車廂內,溫暖如春,將窗外那凜冽刺骨的寒風和廣場上鼎沸的喧囂,都隔絕成了一幅無聲的、流動的默片。
剛才那場充滿了意外與真情流露的重逢,讓劉青山和宮雪之間少了幾分之前的試探,多了幾分名正言順的親昵,讓這狹小的空間裡,彌漫著一種奇妙而又溫馨的氛圍。
劉青山主動當起了“導遊”,他一手緊緊地牽著宮雪那微涼的小手,與她十指緊扣,另一隻手,則不時地指向窗外,為這兩位第一次來到首都的“客人”,介紹著這座古老而又偉大的城市。
“我們現在走的是建國門內大街,順著這條路一直往西,就是長街了。”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對這座城市了如指掌的從容與熟稔。
黃伯濤坐在副駕駛位上,目光好奇地打量著窗外的一切。
作為一個在九龍那種寸土寸金、高樓林立的商業都市裡浸淫了大半輩子的人,眼前的燕京,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視覺與心理衝擊。
道路,是真寬!
雙向怕不是有六七條車道,這比九龍最繁華的倫敦道還要寬闊好幾倍!
但路上,卻幾乎看不到幾輛汽車,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萬輛顏色單調、樣式統一的自行車。
那黑壓壓的自行車洪流,如同沉默的魚群,在寬闊的馬路上緩緩地、卻又堅定地向前湧動著,清脆的車鈴聲此起彼伏,彙成了一首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充滿了生活氣息的交響曲。
“這裡的路,真是……氣派。”黃伯濤由衷地感歎了一句。
他心中暗自思量:路修得這麼寬,看來規劃者的眼光很長遠。隻是,這路上跑的,卻還是最原始的人力交通工具。
這種強烈的反差,讓他嗅到了一絲……一絲巨大變革前夕的味道。
而宮雪,
則根本沒在意外麵有多少輛自行車。
她的身體,親昵地帶著一絲慵懶靠在劉青山的肩膀上,目光,卻一瞬不瞬癡癡地看著身邊這個男人。
她看著他談論這座城市時,那飛揚的神采,那自信的眼眸,那比窗外所有風景都更讓她心動的英俊側臉。她的心中,被一種名為“幸福”的情緒,填得滿滿當當。
在滬上,他是過客,是驚才絕豔的“天外來客”。
而在這裡,在燕京,他儼然已經是一位“主人”。
這份身份轉變,讓她感到無比的心安與驕傲。仿佛這座巨大而又威嚴的城市,都成了他的背景板,襯托著他的不凡。
隨著汽車平穩地駛上長街,車內兩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為之一滯!
“我的天……”
黃伯濤看著窗外那如同畫卷般徐徐展開雄偉到令人窒息的景象,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
正前方,是那座在新聞畫報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紅牆黃瓦,莊嚴肅穆的天門城樓。
而在道路的南側,那片巨大到近乎望不到邊際的廣場,如同一個沉默的巨人,靜靜地匍匐在大地之上。
廣場的中央,英雄紀念碑如同一柄利劍,直插雲霄。
而在廣場的兩側,大會堂和曆史博物館那兩座同樣體量巨大,充滿了蘇式建築風格的宏偉建築,如同兩名忠誠的衛士,遙遙相對。
整個長街,
就像一條無比寬闊的巨龍,承載著這個國家最厚重的曆史與最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裡,就是我們國家的心臟。”劉青山的聲音,在這一刻,也變得低沉而又莊重。
黃伯濤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感覺自己,不僅僅是在看一處風景。
他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從那些雄偉的建築中,散發出的那種無形的、卻又真實存在的、足以讓任何人為之敬畏的巨大力量。
他下意識地將之與九龍中環那些代表著金融資本力量的摩天大樓相比,心中第一次,對“權力”這個詞,有了最直觀、也最深刻的認知。
宮雪則被另一種情緒所攫住。
她看著那片廣闊無垠的廣場,看著那座高高在上的城樓,心中湧起的是一種近乎朝聖般的、磅礴的自豪感。
而當她轉頭,
看到身邊這個男人,在麵對這般景象時,眼中那份平靜、從容,甚至帶著一絲淡然時,她的心臟,更是沒來由地一陣狂跳!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這片天地,雖然宏大,雖然威嚴,但似乎……也並非遙不可及。
因為,她的男人,就坐在這裡。
而他,似乎天生,就該屬於這樣的地方。
汽車緩緩地繞過天門廣場,沿著那條紅色高大的宮牆,繼續前行。
“那就是故宮了。”
劉青山指著那連綿不絕如同巨龍脊背般的黃色琉璃瓦屋頂,“以前叫紫禁城,皇帝住的地方。牆外這條河,叫筒子河,是皇城的護城河。”
黃伯濤的目光,被那片在冬日陽光下依舊閃爍著金光的琉璃瓦所吸引。
他無法想象,在那高高的紅牆之內,曾經上演過多少波瀾壯闊、又或是陰謀詭譎的曆史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