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回去,好嗎?”
這幾句輕飄飄幾乎要被風吹散的話,傳入劉青山的耳中,卻像一顆炸彈,狠狠地砸進了他的心湖,瞬間激起了無數圈複雜而又錯愕的漣漪。
他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劉青山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
‘她這是……在主動邀請我?’
這個念頭,像一簇最明亮的火苗,瞬間點燃了他心中所有的溫柔。
但緊接著,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詫異,又將這簇火苗包裹了起來。
在他的印象中,
宮雪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在感情上主動的女孩。
她像一塊最上等的觸手生溫的和田美玉,內斂,含蓄,需要人小心翼翼地去捧著,去焐熱。
她所有的情感,都藏在那雙清冷如寒星般的美麗眼眸之下,需要你費儘心思去猜,去品。
尤其是在兩人親熱的時候,
她更是羞澀得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每一個細微的觸碰,都能讓她戰栗半天,那份生澀與純真,美好得讓人心都化了。
這一點上,她甚至還不如朱霖。
朱霖熱情似火,像一團能將人融化的火焰,她的愛,是奔放的,是炙熱的,是毫不掩飾的。
而於曼妮,
則更是大膽率真,像一杯最濃烈、最上頭的白酒,辛辣直接,卻又回味無窮,敢愛敢恨,從不拖泥帶水。
宮雪的內斂,朱霖的熱情,於曼妮的大膽……
這三種截然不同的風情,構成了劉青山心中最隱秘、也最得意的一幅畫卷。
可現在……
畫卷上,那朵最清冷、最含蓄的雪蓮,竟然……主動地,要求他將她“帶回去”。
這太反常了。
反常到,
讓劉青山那顆自以為早已洞悉一切的心,都出現了刹那的失措。
然而,
這刹那的失措,很快便被一股更加龐大、也更加滾燙的狂喜所取代。
他看著她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卻又美得令人心碎的臉,看著她那雙有些紅腫、此刻卻亮得驚人的眼睛……
他瞬間就“明白”了。
‘這傻丫頭……’
‘她肯定是……被今天發生的一切,給徹底衝昏了頭腦。’
‘她心裡,既有對父母往事的傷感,又有對未來的迷茫;既有對我為她所做的一切的感動,又有即將遠行的不安……’
‘她現在,隻是累了。’
‘她隻是……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依靠一下。’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那份憐惜,瞬間滿溢了出來。
既然她主動了,那他一個大男人,又有什麼好猶豫的?
他心中所有的詫異,都化為了最深的溫柔與滿足。
“好。”
他低聲應道,那聲音充滿了磁性。
他不再有任何多餘的語,隻是牽緊了她那冰涼的小手,轉過身,抬起手臂,對著寬闊的長街,招了招手。
很快,
就有一輛正在行駛擦得鋥亮的皇冠出租車便立刻打亮了轉向燈。
司機顯然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這對從建國飯店裡出來的男女氣質不凡,絕對是一筆好生意。
車子平穩地從車流中脫出,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兩人麵前,停得恰到好處。
劉青山拉開車門,先讓宮雪進去,他這才進去。
車廂內,是一片有些壓抑的靜默。
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這對俊男靚女,便識趣地不再言語,專心致誌地開著車。
劉青山緊緊地握著宮雪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溫暖著她那冰涼的指尖。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又恢複了之前那種魂不守舍的狀態。
她的臉頰,在車窗外不斷掠過的光影映照下,顯得愈發的蒼白。
她隻是安靜地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那些飛速倒退的灰色牆壁、光禿禿的樹枝、以及穿著樸素棉襖的行人。她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無聲黑白電影。
“冷嗎?”
劉青山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重的寂靜。
他伸出另一隻手,體貼地為她攏了攏那件駝色羊絨大衣的領口,將她那纖細的脖頸,包裹得更嚴實了一些。
宮雪回神,微微搖了搖頭,“不冷。”
劉青山將她那隻冰涼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嘴邊,輕輕地哈了一口熱氣,然後,再用自己的雙手,將她的手,整個地包裹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
“再堅持會兒,北方就是這樣,冬天凍死人。”
他柔聲說道,那聲音,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等到家就暖和了,家裡有暖氣。”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