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說起來,這稿子來得也是不容易啊。”
劉振雲故意長歎一聲,這一聲歎息那是九曲回腸,充滿了“不為人知”的辛酸和付出。
他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一眼郭見梅,發現見梅師妹此刻也豎著耳朵在聽,便清了清嗓子,擺出了一副“大功臣”的架勢,“你們以為青山隨隨便便就肯寫啊?”
“人家那是文壇後起之秀,當今風頭正勁,平時忙著呢,哪有功夫搭理咱們這些小打小鬨?”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紛紛圍攏過來。
“那你是怎麼說動他的?”王大平急切地問道。
“怎麼說動?”
劉振雲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一種肉痛的表情,“我可是下了血本了!為了這篇稿子,我今天中午可是大出血,把這個月的生活費都豁出去了!”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空中比劃著,那表情悲壯得仿佛剛捐了軀,“我把他拉到了三食堂,二話不說,直接拍出了兩份鍋塌豆腐!還是加量的!甚至為了讓他吃得舒服,我還特意給他打了一大碗紫菜蛋花湯!哦對了,還有大米飯!”
“兩份鍋塌豆腐啊!”
劉振雲痛心疾首地捂著胸口,“那可是三食堂的鎮店之寶!平時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今天為了見梅師妹的事兒,我是眼都不眨一下,全貢給青山了!”
眾人一聽,有些忍俊不禁,但更多的是佩服。
要知道劉振雲平時那是出了名的摳門,能讓他請吃兩份鍋塌豆腐,那絕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郭見梅聽了,臉微微一紅,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她沒想到,劉振雲為了幫自己約稿,竟然真的這麼“破費”。
“光請客吃飯還不行。”
劉振雲話鋒一轉,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眼神深邃,“更重要的是,得跟人家在思想上產生共鳴!得在精神層麵打動他!對吧?”
他站起身,背著手在編輯室裡踱步,繪聲繪色地描述道:“吃飯的時候,我就跟青山聊啊……”
“聊什麼?”
“聊咱們這一代人的迷茫,聊那些回城的知青,聊咱們未來包不包分配的擔憂。”
“我說青山啊,現在大家心裡都慌,都在這十字路口打轉,你作為咱們燕園的傑出人物,這種時候,你得站出來啊!你得給大家指條路,點盞燈啊!”
劉振雲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臂,仿佛當時他真的就是那個憂國憂民的智者。
“我說得那是聲淚俱下,慷慨激昂!把青山都給說愣了!他聽完我這番話,當時就沉默了。我知道,我的話觸動了他的靈魂!”
“真的?”
查見英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驚訝道:“振雲,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覺悟?”
“那必須的!”
劉振雲臉不紅心不跳,“也就是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再加上那兩份鍋塌豆腐的情義,這才徹底打動了青山這尊大佛!他當場就拍板:振雲兄,你說的對!這稿子,我寫!為了咱們這一代人,我也得寫!”
“那……然後呢?”眾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然後?”
劉振雲的表情瞬間變得肅穆起來,仿佛在講述一段神話。
“我們吃完飯,直接回了宿舍。一進308,青山就把外套一脫,往椅子上一坐。”
劉振雲指著桌上的那張稿紙,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那一刻,我真的被震住了。剛才在食堂他還有說有笑的,可那一坐下,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就變了!眼神亮得嚇人,就像是一把剛出鞘的劍!”
“他讓我給他拿本子,拿筆。我那叫一個伺候得殷勤啊,雙手奉上!”
劉振雲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個場景……
“他接過筆,甚至連想都沒想,那墨水就像是自己有生命一樣,順著筆尖就往紙上流。”
“根本沒有停頓,沒有構思,就像是這首詩本來就長在他腦子裡,隻是等著這一刻流出來一樣!”
他模仿著書寫的動作,手臂在空中揮舞:“刷刷刷!刷刷刷!那筆尖在紙上摩擦的聲音,聽得我都起雞皮疙瘩。快!太快了!我甚至感覺他的手腕都要著火了!”
眾人屏住呼吸,仿佛被帶入了那個充滿了墨水味和天才氣息的午後宿舍。
“第一句: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寫完這句,我就覺得心裡咯噔一下。緊接著,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這一句出來,我當時在旁邊看著,渾身的血都熱了!”
劉振雲伸出手指,重重地點了點空氣:“從他落筆,到把筆一扔,滿打滿算,也就一支煙的功夫。不到30分鐘!甚至可能就十幾分鐘!”
“當他把這張紙遞給我的時候,我手都在抖。”
劉振雲看著眾人,感歎道,“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叫天才。咱們寫東西那是擠牙膏,人家青山寫東西,那是黃河之水天上來!這首詩,就是他送給咱們這個迷茫時代的一聲驚雷啊!”
“太神了……”
朱蘇理喃喃自語,雙手合十,“這就是天才的燃燒狀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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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都覺得熱血沸騰!”
汪康激動得滿臉通紅,“這才是創作!這才是藝術!而且聽振雲這麼一說,這首詩確實是為了咱們這一代人寫的,太貼切了!”
眾人沉浸在劉振雲營造的氛圍裡,對那位劉青山,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對劉振雲,大家也多了幾分敬意,能用兩份豆腐和一番肺腑之言就把這神作給“催”出來的,那也是個人才啊!
就在眾人還在回味的時候,
一直站在人群後方沒怎麼說話的熊光同突然動了。
這位身材魁梧、平日裡說話就像打雷一樣的主編,幾步跨到桌前,一把抓起那份稿紙。他的手很大,指節粗大有力,此刻卻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幾頁薄紙,像是捧著剛出生的嬰兒。
“好!好!好!”
熊光同連說了三個好字,每一個字都像是要在地板上砸個坑。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銅鈴般的大眼裡燃燒著熊熊烈火,嗓門大得震得窗玻璃嗡嗡作響:“這樣的東西,不能等!一分鐘都不能等!這要是壓在手裡過夜,那就是犯罪!是對文學的褻瀆!”
“老熊,你的意思是?”黃子坪試探著問。
“這還用問嗎?!”
熊光同大手一揮,豪氣乾雲,“這個月的《未名湖》,首作就定它了!其他的稿子,能撤的撤,能往後挪的往後挪!給這首《熱愛生命》騰地方!要頭版頭條!字號要最大的!”
“那……咱們什麼時候發?”郭見梅問道。
“現在!立刻!馬上!”
熊光同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斬釘截鐵地吼道:“今天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許走!全部加班!現在就開始排版!老黃,你去借鋼板!小李,你去買油墨!剩下的,跟我一起校對!咱們今天就是不睡覺,也要把它印出來!”
“今晚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