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嘴角那一抹溫柔和讚賞的微笑,此刻落在氣頭上的於曼妮眼裡,卻變成了一根刺,紮得她眼睛生疼。
“你還笑?”
於曼妮的聲音陡然拔高,雖然她立刻意識到了環境的不妥,硬生生壓低了嗓門,但那語氣裡的尖銳和怒火,卻像是燒紅的鐵絲,直直地戳了過來。
她那雙原本盈滿柔情的杏眼,此刻瞪得溜圓,裡麵燃燒著兩簇充滿正義感的火焰。她不敢相信,麵對一個女孩子孤身前往那個混亂之地的局麵,這個男人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你這是不負責任!你這是沒有擔當你知道嗎?!”
這種急,
不再是剛才那種帶著撒嬌意味的嗔怪,而是一種發自肺腑的驚恐與焦躁。
她那件純白色的羽絨服,隨著胸口劇烈的起伏一顫一顫的,像是一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白鴿。她死死盯著劉青山那張依舊掛著淡淡笑意的臉,隻覺得那笑容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刺眼,甚至是……殘忍。
不僅僅是因為她在這個問題上有著作為女性本能的同理心——那種對同類即將落入險境的擔憂;更因為劉青山此刻表現出的態度。
太冷靜了。
太雲淡風輕了。
仿佛他送走的不是剛剛和他發生親密關係,甚至戴上了傳家銀鐲子的活生生的姑娘,而是一件打包好的郵包,隨手往郵筒裡一扔,甚至連那是平信還是掛號信都懶得去關心。
這種近乎冷血的從容,讓於曼妮感到一陣莫名鑽心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瞬間凍結了她剛才那點小小的竊喜。
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假設,像是一條毒蛇,嘶嘶地吐著信子:如果他對宮雪都能這麼狠心,說送走就送走,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那對自己呢?
自己在他的心裡,分量難道比宮雪重很多嗎?
如果有一天,需要被送去那個龍潭虎穴的人是自己,如果那個孤身一人漂洋過海、麵對黑幫和財閥的人是自己……
他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坐在這個有著暖氣的教室裡,對著另一個女人,麵帶微笑、語氣輕鬆地談論著自己的去向?
他會不會也像甩掉一個包袱一樣,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死活?
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欺負?
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在那邊哭泣?
一想到那個畫麵,於曼妮就覺得渾身發冷。
那種所謂的“第一個女人”帶來的優越感,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因為在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麵前,什麼排名,什麼第一次,都不過是隨時可以拋棄的籌碼。
她看著劉青山,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種恐懼的情緒。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陌生,陌生得讓她害怕。
他以後到底會不會也這麼對待自己呢?
“香江是什麼地方?那是龍潭虎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於曼妮越說越氣,手指狠狠地戳著桌麵,發出“篤篤”的悶響,仿佛那就是劉青山的良心:“她那麼漂亮一姑娘,氣質又那麼出眾,那是放在人堆裡都會發光的!”
“她去了那種地方,就像是一塊漂漂亮亮的大肥肉扔進了狼群裡!”
“還有她到了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絕對會引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的關注!那些社團的大佬,那些好色的老板,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她冷笑一聲,語氣裡滿是對資本的鄙夷:“你指望那個什麼寶麗金唱片公司?彆天真了!資本家都是吸血的!他們怎麼可能花大力氣去保護一個剛去的新人?”
“在他們眼裡,宮雪就是一件商品,就是寶麗金的一個員工而已!是負責給寶麗金掙錢的機器!一旦遇到什麼黑惡勢力,或者是有權勢的人想要潛規則,公司肯定是第一時間把她推出去擋槍,或者是拿她去做交易!”
說到這裡,於曼妮的眼圈都紅了。
她是真的在替那個雖然是情敵、但同樣身為弱女子的宮雪感到不值和後怕。
同為美人,
她太知道美貌在沒有保護傘的時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災難。
“你把她送過去,又不跟著去,這就是把羊送進狼群裡!你……你讓我太失望了!!”
這一句“太失望了”,比剛才所有的指責都要重。
它代表著於曼妮對劉青山人品的質疑。
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哪怕是之一)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隻為了所謂的名利就讓她去冒險,那這個男人,還值得自己托付嗎?
還值得自己沒名沒分地跟著他嗎?
劉青山看著她那張因為憤怒和焦急而漲紅的臉,心底的柔軟再次被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