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知道了……”
從回憶的深淵中猛地抽離出來,現實的飯桌上,排骨的香氣依然濃鬱,父母的關切依然溫暖。
但朱霖心裡的那片廢墟,卻還在冒著煙。
她低下頭,拿著筷子狠狠地戳著碗裡的米飯,把那團米飯當成了劉青山的臉,戳得千瘡百孔。
她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帶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殺氣:“我這不是……工作忙嘛。”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默默喝酒、沒怎麼說話的朱中華也放下了手裡的白瓷酒杯。
這位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父親,此刻卻是一臉的深以為然。他點了點頭,那張嚴肅的臉上寫滿了認同,附和著秦雪婷的話,“霖霖,你媽說得對。”
朱中華看了女兒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彆的不說,禮數咱們得周全。你這一走幾個月,回來了應該多和人家聯係聯係、接觸接觸。咱們家是書香門第,不能讓人家覺得咱們家姑娘架子大,不懂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最起碼,把青山叫回來吃幾頓飯啊。咱們家又不是沒這條件,家裡什麼都有,讓你媽多做幾個菜,我們爺倆喝兩盅。人家青山那孩子懂事,雖然你是去工作,但他心裡能沒點想法?”
“你不主動叫,人家也不好意思貿然登門,怕打擾我們休息,也怕我們老兩口有意見。你得主動點,給個台階。”
聽著父母這一唱一和,
仿佛自己是個不懂事、不識大體的小孩子,又仿佛劉青山是個需要被重點保護、萬眾矚目的大熊貓,朱霖心裡的那股子小傲嬌和小委屈頓時就上來了。
她放下了手裡的帶魚,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嘟起了那張紅潤的小嘴,不滿地哼哼道:“爸,媽,你們怎麼光向著他說話呀?到底我是你們親生的,還是他是你們親生的?”
她挺了挺胸脯,雖然穿著厚厚的居家毛衣,但依然難掩那曼妙的身姿,峰巒欺負,波濤如怒。
朱霖揚起下巴,那一瞬間,那個自信、驕傲的電影女主角仿佛又回來了。
她一臉不服氣地說道:“你們女兒也很優秀的好嗎?我可是朱霖!我這麼漂亮,從小到大也有不少人喜歡,身材也不差吧?現在還是研究所的正式研究員,那是鐵飯碗!而且我還拍了電影,當了女主角,以後說不定就是大明星了!我的魅力很大的好嘛!”
“追我的人,那也是能從咱們家門口排到長街去的!我要是勾勾手指頭,不知道多少人要圍著我轉呢!”
她試圖用這種自信,來掩飾內心深處那一抹不易察覺的慌張和酸澀。
她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告訴自己,也告訴父母,她配得上劉青山,她不需要在這段感情裡卑微。
“你呀!”
秦雪婷沒好氣地伸出手指,在女兒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眼神裡既有寵溺,又有無奈,更有一種看透世事的清醒。
“不知道天高地厚!剛拍了一部電影就飄了?”
秦雪婷數落道:“是,你是漂亮,你是優秀,這點隨我,我不否認。但是霖霖,做人得清醒一點,尤其是對待感情,更要清醒。”
“你知道燕京大學那是什麼地方嗎?那是咱們國家的最高學府!那是金字塔的塔尖!那裡麵的學生,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哪一個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殺出來的天之驕子?”
秦雪婷越說越覺得危機感重重,她必須要敲打敲打這個有點盲目自信的女兒:“可以說,全國最優秀的年輕人,有一大半都在那裡麵!而且青山還是其中的佼佼者,是文壇的新星!是寫出過《一代人》《傷痕》《喬廠長上任記》轟動全國的大作家!他被人譽為傷痕文學、改革文學的開山鼻祖!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你的條件是還可以,但你敢肯定就能勝得過所有人?”
“那燕大裡就沒有漂亮又有才華的女大學生了?就沒有那種既懂文學又能紅袖添香、跟他在精神上更有共鳴的才女了?”
秦雪婷看著女兒,語重心長:“你彆忘了,他是搞文學的,搞文學的人最重感覺,最重精神交流。你雖然漂亮,但如果你隻剩下漂亮,那是不夠的!”
“你呀,就是個自大狂!彆到時候讓人家搶走了,你哭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