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三十分。
燕京冬日的黃昏總是來得很早,太陽還掛在西邊,就已經收斂了光芒,變得有些發白發虛。寒氣順著地磚縫隙往上冒,階梯教室裡的熱氣也隨著下課鈴聲的臨近而逐漸消散。
講台上,那位講《西方哲學史》的老教授終於合上了講義,慢條斯理地摘下老花鏡,宣布下課。
幾乎是同一時間,教室裡響起了一片劈裡啪啦收拾書包的聲音,板凳摩擦地麵的刺耳聲響此起彼伏。
劉青山坐在座位上,沒有急著動。
他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裡盤算著接下來去哪。
宮雪已經送走了,雖然有些不舍,但那也是為了長遠之計,更是為了讓她飛得更高。於曼妮這邊,剛剛在課桌底下的一番極限拉扯和甜言蜜語,算是暫時把這隻炸毛的孔雀給安撫住了。
那麼現在……
劉青山的腦海裡浮現出朱霖那張端莊秀麗、總是帶著溫婉笑容的臉龐。
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淡淡的愧疚。
說起來,朱霖才是他名正言順、第一個確定戀人關係的姑娘。在他還隻是個默默無聞的文學青年時,是她一直在身邊支持他,鼓勵他。
可是後來……先是有了宮雪的溫柔鄉,現在又有了於曼妮的火辣情。
雖然他一直標榜自己博愛,標榜自己不負如來不負卿,但人心都是肉長的,麵對朱霖,他總覺得虧欠了些什麼。
“一碗水要端平啊……”
劉青山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這不僅是作為男人的責任,更是維護後院和諧穩定的基本準則。
剛把宮雪送走,又剛給於曼妮喂了定心丸,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忘了朱霖。算算日子,她拍戲回來也好幾天了,除了那天一起去買衣服,自己還沒正經去陪陪她。
想到這裡,劉青山心裡有了決斷。
他轉過身,叫住了正準備把書本往包裡塞的李衛東。
“衛東,幫個忙。”
劉青山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桌上那本厚厚的書,連同筆記本和鋼筆,一股腦兒地遞了過去,“幫我帶回宿舍。”
李衛東正要把那條破圍巾往脖子上纏,聞言動作一頓,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並沒有伸手去接。
“幾個意思?”
李衛東挑著眉毛,那雙綠豆眼在劉青山臉上掃來掃去。
“喲嗬?青山同誌,這是……”李衛東故意拖長了尾音,調侃道:“又要去哪裡深入生活啊?咱們這剛下課,你這就要微服私訪去了?”
旁邊的王強和張建軍一聽這話,也立馬湊了過來,把你劉青山圍在中間,一個個臉上都掛著那種隻有男生才懂的曖昧笑容。
“不是,青山,你早上咋說的?”
王強是個直腸子,這會兒卻也學會了擠眉弄眼,他調侃道:“我說青山,你這也太不講究了。早上說好的徹夜暢談,抵足而眠呢?”
說到這裡,他拍了拍口袋,那裡鼓囊囊的,“我為了晚上的茶話會,剛才下課特意跑去小賣部排了二十分鐘隊,買了五毛錢的瓜子!五毛錢啊!你這就要放我們鴿子?”
張建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雖然還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但眼底的戲謔卻是藏不住的:“是啊青山,你這就有點脫離群眾了。早上你回宿舍放東西的時候,不是還指著那一麻袋讀者來信說,晚上回來拆信閱讀嗎?”
“我還把我的台燈都擦乾淨了,就等著瞻仰一下咱們大作家的粉絲來信,看看有沒有什麼文學女青年的熱情告白,順便幫你把把關呢……”
“去去去,什麼把關,你那是想偷看人家姑娘芳心暗許吧?”李衛東在旁邊插科打諢。
“讀書人的事,能叫偷看嗎?那叫學習!學習那種真摯的情感表達!”張建軍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看著這三個人一唱一和,
劉青山心裡的那點尷尬反而散了不少,“咳咳,各位領導,各位同誌。”
他雙手合十,做出一副求饒的姿態,笑著解釋道:“真的不是我有意脫離群眾,實在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嘛。我有急事,特彆急的事,必須得出去一趟。”
“那什麼,讀者來信咱們明天看,明天一定看!瓜子……瓜子你們先嗑,明天我再多買點,包在我身上了!”
“嘖嘖嘖,急事……”
李衛東撇了撇嘴,伸手接過了劉青山的課本,一邊往自己書包裡塞,一邊衝著王強和張建軍擠了擠眼,“聽聽,大作家就是不一樣,業務繁忙,日理萬機。咱們這些閒人哪能理解人家的急事啊?”
“行了行了,彆貧了。”
劉青山伸手錘了李衛東肩膀一下,“幫我帶回去放好。我保證,晚上肯定回宿舍住。”
“這可是你說的啊!”
王強一聽這話,眼睛亮了,“晚上真回來?”
“真回來。騙你是小狗。”劉青山無奈地再次使用了這個今天使用頻率極高的誓言。
“那成!”
張建軍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像是抓住了劉青山的把柄,“那我們可就在宿舍等你了啊,那些讀者來信都等著你臨幸呢……你要是不回來,我們就當你默認讓我們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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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彆彆,給我留點隱私。”劉青山笑罵道。
“行了,快走吧,彆讓人家等急了。”李衛東揮了揮手,笑嘻嘻道:“記得啊,不管多晚,必須回來報到!不然明天早上全係通報批評你夜不歸宿!”
“知道了,囉嗦。”劉青山笑著搖了搖頭。
看著三個室友勾肩搭背地離開教室,劉青山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領,大步流星也朝外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