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琪的聲音在通訊器裡消失,留下一片死寂。
烈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灰色混沌中,無數金色光點像螢火蟲一樣明滅。
“發光混沌……共存適應者……”他喃喃自語,感覺這個詞又重又陌生。
千刃撿起地上的短刀,刀鋒上的【未來】符文比之前更亮了。
他看向雕像般站立的自己,那個被恐懼概念衝刷過的軀殼,然後伸手碰了一下,軀殼化作光點消散。
“理,有了邊界。”千刃簡單地總結。
“彆感慨了,還有六個呢。”朱淋清指著全息屏幕上閃爍的光點,“下一個,哪個?”
張帆的目光越過街心公園那塊純黑的晶體,投向了市中心商業廣場的方向。
那裡,一道金黃色的光芒正在升騰,散發著一種讓所有人心跳加速、血脈賁張的奇異波動。
“就它吧,‘原始狂喜’。”張帆說,“恐懼的反麵,正好給烈風的新能力做個平衡測試。”
“我感覺不太好。”零忽然抱住膝蓋,小聲說,“它太亮了,像一顆快要爆炸的太陽。”
話音未落,那道金黃色的光芒猛地爆發。
它沒有產生衝擊波,也沒有發出聲音。
一種無法形容的、純粹的快樂,像溫暖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城市。
下一秒,修複所窗外的街道,開始變得光怪陸離。
“那是什麼玩意兒?”烈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頭體型堪比雙層巴士的霸王龍,正好奇地低下頭,用巨大的鼻子嗅著一朵從水泥地裡憑空長出的、臉盆大小的向日葵。
它沒有咆哮,眼神裡全是發現新玩具的純粹快樂。
一輛造型科幻的銀色飛車,無聲地從霸王龍身邊滑過,車窗裡坐著一個穿著古羅馬長袍的男人,他正舉著一杯葡萄酒,對著天空開懷大笑。
修複所的牆壁,忽然變得半透明,幾個穿著喇叭褲、頂著爆炸頭的青年,正在裡麵跳著迪斯科,他們的舞步讓牆壁的原子都在跟著震動。
“警報!本地物理常數正在崩潰!”朱淋清麵前的屏幕數據流徹底瘋狂,“數百萬個不同時間節點的‘曆史快樂瞬間’正在被具象化,它們的概念在重疊!”
“它們沒有惡意。”零的聲音發抖,“它們隻是……太開心了,開心到快要把這個世界撐爆了。”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感覺身體猛地一沉。
一種粘稠的阻力,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
烈風想抬起手臂,卻感覺自己像在推一堵看不見的水牆,動作慢了十倍。
“我的腿……灌了鉛……”他咬著牙,艱難地移動腳步。
“南……極……能……量……峰……值……”蘇曼琪的聲音在通訊器裡被拉長、扭曲,斷斷續…續地傳來,“……最高級……時……間……錨……啟動……目標……鎖定……你……們……”
張帆看向窗外。
那頭正在嗅花的霸王龍,動作變成了慢鏡頭。
那個舉杯大笑的羅馬人,臉上的笑容凝固成一個誇張的弧度。
整個世界,像一部被按下了慢放鍵的電影。
隻有他們幾個人,還能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思考和行動。
“他要把我們連同這些‘曆史幽靈’,一起從時間線上剪掉。”朱淋清一字一頓地說,她那隻金色的概念手臂上,符文流轉的速度也慢得像蝸牛。
“這個‘時間錨’的邏輯太霸道了,它直接修改了我們所在區域的時間流速。”
“我來。”千刃艱難地抬起短刀。
他想在空氣中刻下符文,但刀尖劃過之處,隻留下一道微弱的、很快就消散的金色軌跡。
時間流速被改變,他建立的“理”也無法快速成型。
“這些東西,我的‘發光混沌’對它們沒用。”烈風沮喪地喊道。
他試著將力量投向那些曆史幽靈,但金色的“洞察”之光,在那些純粹的快樂麵前,找不到任何邏輯漏洞可以照亮。
恐懼有結構,但狂喜沒有。
“它們在害怕……”零的聲音,成了這片凝固時空中唯一清晰的流動。
她盤腿坐下,閉上眼睛,抵抗著那股巨大的時間阻力,開始輕輕哼唱。
那首古老的搖籃曲,在這片詭異的慢鏡頭世界裡,像一滴滴入凝膠的水,艱難地擴散。
“它們不是因為開心而出現。”零的眼角流下兩行清淚,“它們是因為害怕自己被徹底遺忘,才拚命地把最快樂的瞬間展現給我們看。”
“狂喜的背後,是‘被遺忘’的恐懼。”
隨著零的歌聲,那些狂亂的曆史幽靈們,動作似乎有了一絲絲的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