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張帆合上“概念藥典”,書頁上的光點清晰地標注出一個坐標。
烈風順著那條從“概念垃圾桶”底部延伸出的模糊管道,用混沌感知向地底深處探去。
“一個地下設施,在城市邊緣的廢棄工業區。人還不少,跟趕集似的。”
“出發。”
張帆沒有多餘的廢話。
……
偽裝成旅遊巴士的飛船無聲地滑行,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舊工廠外。
生鏽的大門敞開著,裡麵卻燈火通明。
人們排著長隊,從大門一直延伸到工廠深處。
他們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表情,既有深刻的疲憊,又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期待。
“這裡……好奇怪。”
零下了車,小手緊緊抓著張帆的衣角。
“他們很傷心,但又很高興自己這麼傷心。”
烈風皺著眉,他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味道。
“跟上個社區那個‘善意疲勞’有點像,但更扭曲。像是……把腐爛的東西當成了寶貝。”
他看見排在隊尾的一個中年男人,正對著手裡的終端唉聲歎氣,臉上卻露出一種病態的滿足。
“又被老板罵了,這個月的‘委屈資產’又能增加百分之五。再堅持三個月,我就能兌換‘初級幸福體驗包’了。”
烈風聽得直犯惡心。
“什麼狗屁玩意兒?”
“一種寄生模式。”
千刃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掃過長長的隊伍。
“他們被說服,痛苦是有價值的,是可以被投資的。付出痛苦,收獲虛假的許諾。”
朱淋清的眼前,數據流飛速滾動。
“我正在追蹤這裡的能量流向。很奇怪,這些被收集的情感能量,都經過了高度加密和混淆。像被洗過一遍,去掉了個人印記。”
她伸出金色的概念手臂,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複雜的軌跡。
“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市中心的那座概念塔。”
眾人走進工廠內部。
這裡被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充滿未來感的谘詢中心。
幾十個穿著白色製服,麵帶微笑的“情感導師”,正在一對一地接待著谘詢者。
“您這個月的‘被誤解’額度已經超標了,這是優質資產啊!我建議您把它全部投入我們的‘共情熔爐’,年化回報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二百!”
“您的‘善意未被回報’積攢了太多,不要浪費,把它轉換成‘長期情感債券’,十年後,您可以獲得一次‘絕對認可’的體驗。”
“導師”們的聲音溫柔而充滿蠱惑力,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在谘詢者最脆弱的神經上。
“媽的,這幫家夥是騙子?”
烈風擼起了袖子。
“不。”
零搖了搖頭,她的目光鎖定在一個導師身上。
“他們……也是病人。他們身上,有跟社區裡那些人一樣的,‘善意空轉’後留下的傷疤。”
“他們自己,就是第一批投資者。現在,他們成了這個係統的‘吸塵器’。”
張帆的聲音很平靜,他已經完成了診斷。
“病名:【情感借貸】。”
他看著那些被蠱惑的谘詢者,和那些同樣被困在係統裡的導師。
“這個係統最聰明的地方,在於它把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的一部分。每個人都在被剝削,同時又在為這個剝削係統添磚加瓦。”
“那我們直接拆了這裡?”
烈風問道。
“沒用。”張帆搖頭,“我們拆了這裡,明天他們會換個地方,開一家‘情感信托’,或者‘痛苦理財’。隻要人們還相信痛苦可以被交易,這種病就不會根除。”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我們不拆銀行,我們隻負責引發擠兌。”
張帆給了烈風一個眼神。
烈風心領神會,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這個我熟。”
他走到大廳中央,找了個地方坐下,閉上了眼睛。
胸口的混沌原核開始旋轉。
他沒有釋放任何破壞性的力量,而是將一絲絲精純的混沌之力,像看不見的蒲公英種子,悄無聲息地,吹向了每一個“情感導師”。
一個正在口若懸河的導師,突然停住了。
他微笑著的臉龐開始抽搐,他捂住自己的喉嚨,猛烈地咳嗽起來。
“呃……咳咳……”
他不是在咳彆的,而是在咳出一個個五彩斑斕的、晶瑩剔透的泡沫。
那些泡沫飄在空中,裡麵清晰地映出了一幅幅畫麵。
一個泡沫裡,是一個男人開著跑車,在海邊公路上疾馳。
另一個泡沫裡,是一個女人站在聚光燈下,接受著所有人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