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緊貼著後背,傳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熊淍靠牆坐在黑暗裡,大口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隱隱作痛。不是傷口作祟,而是那股死裡逃生後,依舊在心尖狂跳的驚悸。
幾天前,他們從那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裡爬出來,像幾隻僥幸未死的落水狗。啞仆斷後時爆發出的那股慘烈氣息,以及隨後被水流吞噬的、隱約傳來的轟鳴與怒吼,至今仍在熊淍耳邊回蕩。那個額頭有著火焰印記、自稱失敗藥人的神秘灰衣人,用他自己或許早就打算終結的生命,為他們換來了這片刻的喘息。
“熊……熊哥,我們……我們真的逃出來了?”阿斷的聲音帶著顫抖,蜷縮在角落裡,雙手緊緊抱著膝蓋,仿佛還在那湍急冰冷的暗流中掙紮。
石爺的狀態稍好,他檢查著身邊那個傷勢最重的兄弟。得益於啞仆那效力奇詭的草藥,這位兄弟腿上的恐怖傷口的惡化竟真的被遏製了,雖然依舊虛弱,但命算是暫時保住了。石爺抬起頭,臉上縱橫交錯的傷疤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更深沉:“這裡是……哪兒?”
熊淍沒有立刻回答。他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岩洞,不算大,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著,隻有幾縷慘淡的月光頑強地透進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洞內空氣潮濕,帶著泥土和腐葉的氣息,但……這是外麵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他們確實離開了九道山莊那吃人的魔窟,離開了那條充滿死亡與絕望的秘道。
然而,熊淍心中沒有絲毫輕鬆。
他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裡,貼身藏著一個用油紙和獸皮嚴密包裹的小包。裡麵是啞仆最後塞給他的幾包“斂息散”,以及那枚觸手冰涼、隱有血絲流動的詭異玉石,和那張寫著“奪魄丹”秘密與“寒月”二字的薄絹!
“奪魄非丹,實為蠱也!欲解其毒,必尋‘寒月’!”
“寒月”!
嵐!
這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啞仆知道嵐!他知道“寒月”。王府的藥人實驗,嵐的處境……一股冰冷的恐懼混雜著熾烈的焦急,幾乎要將他撕裂。嵐還活著嗎?她正在承受怎樣的痛苦?那個狗屁的“奪魄丹”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必須找到王府!必須救出嵐!
可是……
熊淍的目光投向洞外那被藤蔓遮掩的、未知的黑暗。外麵是自由,但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鄭謀那老狗陰魂不散的聲音仿佛還在山穀裡回蕩,誰知道這看似寧靜的山林裡,是否還藏著王府的爪牙?
“我們不能久留。”熊淍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天快亮了,王府的人很可能還在搜捕。”
“可是熊哥,咱們往哪兒走?”阿斷茫然地問,“這荒山野嶺的……”
熊淍沉默著,走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撥開藤蔓。月光下,隱約可見他們身處一座大山的山腰,下方是黑黢黢的、深不見底的山穀。夜風穿過林梢,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鬼哭。
沒有路。或者說,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路,也到處都是絕路。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再次攫住了他。離開了地底,卻陷入了更廣闊的迷途。像一隻沒頭的蒼蠅,空有一身力氣和滿腔仇恨,卻不知該撞向何方。
“先想辦法弄點吃的,恢複體力。”石爺沉聲道,“活下去,才有以後。”
熊淍點了點頭。石爺說得對,當務之急是活下去。他重新坐回角落,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師父逍遙子的教導在腦海中浮現:越是絕境,越要沉住氣。心亂,則萬事皆休。
他嘗試運轉體內那微弱得可憐的真氣。在地牢裡受的折磨,加上連日奔逃,他這點修為幾乎損耗。真氣如同乾涸河床裡的細流,艱澀地在經脈中遊走,帶來一陣陣針紮似的刺痛。
不行,還是不行。
他煩躁地睜開眼睛,目光無意中掃過洞壁。借著那微弱的月光,他忽然注意到,靠近洞口的石壁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刻痕。他心中一動,湊近了些,用手輕輕撫摸。刻痕很深,年代似乎很久遠了,被苔蘚半遮半掩。他小心翼翼地清理掉苔蘚,那些刻痕逐漸清晰起來。
那並非文字,而是一些簡拙的圖畫。第一幅,畫的是一個類似祭壇的東西,上麵擺放著幾顆頭顱般的圓球。第二幅,畫的是一條蜿蜒的線,旁邊點綴著幾個小點。第三幅……
熊淍的呼吸猛地一滯!
第三幅畫,畫的是一輪……血紅色的、殘缺的太陽!那形狀,那詭異的顏色,竟與他家族傳承的那塊玉佩上的圖案,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血日!
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荒山野洞的石壁上?!
是巧合?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