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壯狀還沒說話，廚房裡傳來於奶奶的喊聲：“壯壯！彆堵著門，讓小江先喝口熱茶！”
老太太端著茶盤出來，突然哎喲一聲：“芹菜忘洗了……”
“我來我來！”
江野把禮盒往石桌上一擱，袖子一擼就鑽進廚房。
水龍頭嘩嘩響著，還傳來他歡快的聲音：“奶奶您這芹菜是要拌木耳吧？我幫您撕絲兒！”
“奶奶，跟您說個秘密，我拍王妃時，讓女演員學您演江姐的眼神呢！”
於蘭挑眉：“學我？”
“您彆不信！就那女主張芃芃懟人的時候，我讓她瞪眼睛彆皺眉，學您在牢裡跟敵人對峙的勁兒。”
“您說這算不算偷師成功？”
於藍被他逗笑：“你這孩子，淨拿奶奶開涮！”
“芹菜撕的明白不？行了，彆在這裡搗亂……”
江野嬉皮笑臉地應著，把芹菜往盤子裡一攏：“搗亂也是跟您學的，您當年演江姐，不也在戲裡搗亂，讓敵人沒轍嗎？”
“奶奶您給我說說唄，當年你們拍戲的事情！我可好奇了！”
“真要聽？”於蘭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眼神裡泛起些回憶的光，“那時候拍《烈火中永生》，哪有你們現在這麼多講究。”
“沒有特效，沒有替身，江姐受刑那場戲，都是真往身上潑冷水。”
“山城的冬天，零下好幾度，導演喊開始，一桶冷水從頭頂澆下來，棉旗袍瞬間凍得硬邦邦，貼在身上跟冰殼子似的。”
於蘭笑了笑，指節敲了敲灶台，“我跟你說，那會兒哪顧得上冷？滿腦子就想著，江姐是怎麼挺過來的。她能受的罪，我這點算什麼……”
“還有那時候人民群眾對我們是真支持……”
“為還原民國街景，山城人民紛紛翻出舊衣物、家具，不停地往劇組送！”
“那時候拍攝“反饑餓、反內戰”遊行戲時，山城市中區的高中生被組織成群眾演員，他們手挽手高呼口號，那挺像回事！”
“對了，當時其中舉著“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標語的老教授，還是當時山城文聯副主席、詩人鄧均五扮演的呢……”
年紀大了就喜歡嘮叨，於奶奶平時也沒人傾訴，江野倒是合了她的胃口，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西廂房門口，田壯狀倚著門框，指間的煙沒點燃，就那麼夾著。
聽著裡頭一老一小聊得熱絡，他眉峰微挑，嘴角勾了勾，又很快壓下去，輕輕搖了搖頭。
他剛要轉身，身後傳來腳步聲，李雪建拿著件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廚房，笑了：“聽這動靜，你家可算有年輕人的活氣了。”
田壯壯收回目光，站直了些：“瞎聊呢。”
“可不是瞎聊。”
李雪建把外套往臂彎裡一搭，眼神通透，“能讓姑媽打開話匣子的年輕人，不多。你這學生的性格，可不像你。”
“這臉皮，可比你厚多了。”
田壯狀瞥他一眼：“彆亂說，就是學校的學生，順路來看看。”
“順路？”李雪建嗤笑一聲，往廚房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田壯狀的家門，是隨便哪個學生能順路進的？”
他拍了拍田壯狀的胳膊，“行了，彆裝了。要不是打心眼兒裡待見，能讓他在這兒跟老太太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