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被王媽找理由帶走後,花園裡,隻剩下裴延徹與楊靜儀教授,以及照顧她的保姆。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三人身上灑下斑駁光影,看似寧靜祥和的氣氛卻沒了之前的輕鬆。
裴延徹站在輪椅前,高大挺拔的身影籠罩下來,語氣平緩。
“楊教授,我很感謝,這些天,您對芙萱和舟舟的照顧,讓他們在陌生的環境裡感受到溫暖。”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昆蟲旅館,聲音壓低了幾分。
“也很感謝您的孫子給舟舟做了這個,還送了他這麼多禮物。”
老太太眉頭微微蹙起,卻沒有急著開口,而是安靜地等他把話說完,手上輕輕摩挲著舟舟送她的玩偶。
裴延徹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說。
“說來也慚愧,我作為孩子的父親,卻沒能時刻陪在他們母子身邊,還要他人代勞。”
老太太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沉靜:“裴先生這話,倒讓我想起園子裡的那株玉蘭。”
“花開時自有清風來拂,露水來潤,鳥雀也願棲在枝頭鳴叫。”
“你說風露鳥雀是為了誰‘代勞’?”她微微一笑,眼角的細紋更深了些,眼神透著溫煦。
裴延徹眸光微閃,看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審視。
老太太卻不再看他,目光飄遠,話語如穿針引線般徐徐展開。
“有些人,或事物,光是存在,就讓人覺得她值得被好好對待。
“她有著會發光的靈魂,連帶她身邊的一切都被照得暖融融的。”
她緩緩撫過手中的棉質娃娃:“是我們這些有幸遇見她的人,都想在她生命裡添一筆溫暖。”
“這份心意是從我們心裡長出來的,因為她值得,我們也願意。”
老太太眼神聚焦,看向裴延徹:“這世間的緣分,從來不是誰屬於誰,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成全那些帶著善意的滋養,讓花兒綻放得更加精彩。”
“裴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裴延徹心底微微震動後,眼底的光沉澱下來:“楊教授說得在理,美好之物自然招人喜愛。”
“可這世間萬物,越是珍貴的花,越容易引來各色目光。”
“有人賞花,有人摘花,有人甚至想連根掘走,不全是‘不求回報’的善意和滋養。”
他眸色漸深:“我的玫瑰經曆過風雨,如今好不容易重新綻放。”
“旁人隻知這花開得豔,開得從容,賞心悅目,都想來染指,卻不知她曾經曆的狂風暴雨。”
“如今她開的每一瓣,我都認得是哪一場風雨後新長出來的,隻有真正知道這些的人,才更明白該如何小心地培土。”
他盯著對方的眼睛,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
老太太表情變得複雜,咀嚼著他話裡的意思,良久,才緩緩開口。
“裴先生,你可聽過‘獨木成林’的老話?”
她抬起眼,目光澄明。
“一棵樹若長得參天蔽日,不是靠圈出一片孤土,而是要把根須遠遠地伸出去,伸到不同的土層裡,去汲各樣的養分。”
裴延徹迎著她的目光,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無聲彌漫開來。
“我若偏不呢?”
他聲音壓得很低,簡直魄人心魂。
“這世間的事,本就不是什麼都能論個‘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