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這佛修並非金鑄玉雕,沒有瓔珞披身,也非寶相莊嚴、跏趺而坐的寂靜之姿。
而是一尊高約三丈的立像,通體呈現出泥土原本的、未經任何修飾的褐黃色質感粗糙,甚至能看到,
泥土摶塑時留下的指紋與工具痕跡——它竟然是完全用最普通的泥土塑造而成,未曾施加任何彩繪、
貼金或粉飾!
佛像身上的“僧衣”也被塑得襤褸不堪,衣角破損,仿佛經曆了無數風霜雨雪長途跋涉,沾滿了旅途的,
塵埃與勞作的泥土。
佛像的麵容並非常見的圓滿豐潤、慈眉善目,而是顯得清瘦、顴骨微凸,眉宇間帶著種深切的悲憫,
與一種不屈不撓的剛毅,嘴唇緊抿,透著一股韌勁。
最奇特的是,他頭上並無象征佛陀無上智慧的肉髻,頭頂與苦行僧無異,甚至還能看到頭皮的紋理。
這完全是一副正在無儘苦旅中跋涉的苦行僧樣貌!
他做行走狀,一腳微微前踏,仿佛正從苦難中來,向眾生中去;
而其一手持著一根看起來再簡陋不過的木質禪杖,杖身似乎隨時會斷裂;
另一手則托著一隻邊緣破損的陶製缽盂,目光低垂,並非俯瞰眾生,而是仿佛正在凝視腳下泥濘的,
道路,又像是在與每一個仰視他的苦難者平等對視。
這獨特、原始、充滿力量感的佛像,帶給趙天一和呂得水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因為它沒有耀眼奪目的光華,沒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嚴氣勢,卻有一種直指人心、拷問靈魂的力量,
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修行之路的極端艱辛、對信念的堅持,以及對眾生苦難的感同身受與深切關懷。
此刻,佛像前的香案也極為樸素,就是一張表麵布滿劃痕的舊木案,上麵供奉著的,並非珍饈美饌,
隻是幾碗清澈見底的清水和幾樣剛剛采摘下來、還帶著枝葉的、最普通的時令水果。
而香案前,一個穿著同樣打滿補丁、洗得發白的舊僧袍、身形乾瘦、麵容清臒如同古鬆的老僧,
正盤坐在一個邊緣磨損嚴重的陳舊蒲團上。
他的麵前,聚集著三四十人。
其中有穿著淨水寺標準灰色補丁僧袍、年紀不一的僧人;
也有皮膚黝黑、手指關節粗大、明顯是長期勞作的農戶信徒,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換下沾土的衣服;
還有幾名衣著與趙天一他們類似、看起來是外來遊客模樣的人。
但是所有人都姿態恭敬,屏息凝神,如同乾渴的土地汲取甘霖一般,專注地聆聽著那老僧講述經文。
整個大殿內鴉雀無聲,隻有老僧平和而清晰的聲音在回蕩。
隻聽老僧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平和,語速均勻,如同淨水河那平穩而持續的流水,潺潺流淌,
不疾不徐,浸潤著殿內每一個人的心田:
“……是故,身如舟筏,雖破舊,卻能渡苦海之無量波瀾;心似明燈雖微弱,卻能照無明之漫漫長夜。
外求我佛神通加持,猶如追逐鏡中花、水中月,終是空幻一場,轉頭成空;
內觀己心,滌蕩塵埃。
方見自身本具之真如佛性,光明無量……”
悟能站在殿門內側的陰影處,以免自己的身形,打擾到殿內那肅穆的講經氛圍,同時以微不可聞的、
凝練成絲的傳音,向身旁的趙天一和呂得水解釋道:
“這位便是淨水寺的主持淨心大師。他所宣講的,正是《上尊無忘渡苦渡難渡心真經》的《渡難篇》。
此經雖然早已遺失,但寺內還要眾多其他僧眾的手抄本,因此傳承並未斷絕。
此篇經義,也正是淨水寺立寺之根本,修行之核心。”
聞言,趙天一和呂得水不由凝神細聽。
隻見坐在蒲團上的淨心大師仍在娓娓道來,而他的聲音仿佛帶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能讓人心神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