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在身後緩緩閉合,將燼土部族那帶著硫磺與希望氣息的世界隔絕。顧星辰踏足之處,是一條傾斜向下、不知延伸向何處的古老甬道。
與地上溶洞那粗獷蠻荒的風格不同,這條甬道顯得異常規整、精密。牆壁與地麵皆由一種暗沉如夜空、卻又隱隱閃爍著星屑般微光的未知金屬鑄就,觸手冰涼,神識探入,竟有種泥牛入海之感,顯然材質非凡。空氣在這裡凝滯,彌漫著一股金屬冷卻後的塵埃氣息,以及一種跨越了萬古時空的、令人心神沉靜的蒼涼。
甬道兩側的金屬牆壁上,並非空白,而是銘刻著一幅幅巨大而斑駁的浮雕。浮雕的內容,並非燼土部族那種純粹的火焰圖騰,而是描繪著星辰的誕生、運轉、碰撞、乃至……寂滅。有巨大的、難以想象的生物在星海中遨遊;有輝煌的、橫跨星係的文明在建設;更有末日般的景象——星辰如雨墜落,巨大的艦船在爆炸中解體,無數生靈在哀嚎中化為宇宙的塵埃……
這些浮雕,帶著一種客觀、冷靜,卻又無比沉重的敘事感,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一段被遺忘的、屬於星辰與文明的宏大史詩。
顧星辰行走其間,混沌感知仔細掃過每一幅浮雕,古玉的光芒在識海中微微流轉,解析著其中蘊含的、極其微弱卻本質極高的信息碎片。他感覺到,這些浮雕並非簡單的裝飾,更像是一種……記錄,一種警示,或者說,一種……留給後來者的……“路標”?
甬道並非筆直,而是以一種符合某種玄奧幾何規律的角度螺旋向下。越往深處,那股蒼涼古老的氣息便越是濃鬱,空氣中開始出現極其稀薄的、卻帶著銳利穿透性的能量粒子,如同冰冷的星辰輻射。
行進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
甬道的儘頭,連接著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的金屬大廳。大廳的穹頂同樣由那種暗沉星金屬構成,其上鑲嵌著無數按照特定規律排列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晶石,模擬出了一片微縮的、緩緩運轉的星空,隻是這片星空中,許多“星辰”黯淡無光,甚至布滿了裂痕。
大廳的中央,並非預想中的、光芒閃耀的傳送陣,而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由無數複雜齒輪、能量導管和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水晶陣列構成的……環形平台。平台表麵布滿了厚厚的塵埃,許多部件已然鏽蝕、斷裂,能量導管乾涸黯淡,唯有最中央的區域,還有幾處幽藍的水晶,如同垂死者的心跳般,極其微弱地、間歇性地閃爍一下。
這就是……通往“隕星海”的古傳送陣?
顧星辰能感覺到,這座龐大的陣法,其精妙與複雜程度,遠超他的想象,甚至隱隱觸及到了空間與時間的本源法則。然而,它受損太嚴重了,如同一個垂死的巨人,僅憑一絲殘存的生機維係著最後的形態。
炎坷所說的“守護”,恐怕不僅僅是防止外人進入,更是因為這陣法本身,已處於崩潰的邊緣,一旦能量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他走到環形平台邊緣,目光掃過那些斷裂的導管和黯淡的水晶。古玉的感知深入陣法內部,飛速解析著其結構、能量回路以及……損壞的核心節點。
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意識。這座陣法,名為“星骸古徑”,是上一個紀元某個擅長星辰與空間法則的頂級文明所遺留,其全盛時期,足以進行跨星域乃至跨紀元的超遠距離傳送。而它的目的地,正是那片埋葬了無數世界的“隕星海”。
要修複它,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其涉及到的材料、能量以及對法則的理解,都遠非現在的顧星辰所能企及。
但是……啟動它一次呢?
古玉的解析結果顯示,這座陣法雖然殘破,但其最核心的“星核定位”與“空間折疊”模塊,似乎被一種極其強大的力量保護著,並未完全損毀。若能提供足夠精純且龐大的能量,或許……能強行激活一次,完成單程的、目標不確定的傳送。
風險極大!能量不足可能導致傳送失敗,被困死在空間亂流中;能量失控可能引發陣法徹底崩解,產生毀滅性能量風暴;而目標不確定,則意味著他可能會被傳送到隕星海的任何一個角落,甚至是某些絕地中的絕地!
顧星辰沉吟著。他需要前往隕星海,那裡是尋找“希望方舟”和“歸墟之眼”線索的關鍵區域。除此之外,他似乎並沒有更好的選擇。返回赤色荒原?那裡已被萬神殿盯上,絕非久留之地。漫無目的地在歸墟中遊蕩?更是如同大海撈針。
他看了一眼識海中那團靜靜燃燒的“燼火核心”與“聖火源種”。它們蘊含的火焰本源雖然精純磅礴,但屬性與這星辰傳送陣並不完全契合,強行驅動,效率低下且風險更高。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自己那浩瀚的混沌本源之上。
混沌,包容萬物,理論上可以模擬、轉化任何屬性的能量。或許……可以一試?
他不再猶豫,決定冒險。他需要先嘗試為這座沉寂的古陣,注入一絲“活力”,測試其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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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環形平台中央,那裡是能量彙聚的核心點。他緩緩伸出右手,掌心向下,一縷極其細微、高度凝練的灰蒙蒙混沌氣流,如同探路的先鋒,小心翼翼地注入平台表麵一個看似能量輸入節點的凹槽之中。
“嗡……”
死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金屬平台,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沉睡巨獸被打擾的呻吟。平台表麵那厚厚的塵埃微微震動,幾處靠近中央的、原本徹底黯淡的水晶,猛地閃爍起極其不穩定的、刺眼的幽藍光芒!
整個大廳微微震動起來,穹頂模擬的星空中,幾顆原本就布滿裂痕的“星辰”晶石,竟“哢嚓”一聲,碎裂開來,化作齏粉飄落!
有效!但陣法太脆弱了!
顧星辰立刻切斷了混沌氣流的輸入。光芒熄滅,震動停止,大廳恢複了死寂,隻有那幾處新碎裂的星辰晶石,證明著剛才並非幻覺。
他眉頭微蹙。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這陣法就像一件布滿裂紋的琉璃器,稍有不慎,就可能徹底崩碎。
必須找到一種更溫和、更精準的激活方式。
他再次將心神沉入古玉,結合剛才陣法反饋的能量波動信息,全力推演最佳的啟動方案。同時,他也在古玉浩如煙海的傳承信息中,搜尋著關於星辰法則、空間傳送相關的知識碎片。
時間在寂靜的推演中流逝。穹頂的模擬星空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變化著,仿佛在標注著外界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顧星辰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找到了一個可能的方法——並非強行灌注能量,而是以混沌本源為“粘合劑”和“引導線”,先短暫地修複、連通幾條最關鍵的能量回路,形成一個最小化的、穩定的內部能量循環。然後,再以這個內部循環為基礎,如同點燃引信般,引動陣法核心那被保護著的、殘存的最後力量,完成一次短暫的超載啟動!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且危險的操作,需要對能量有著入微的掌控,對陣法結構有著深刻的理解。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甚至提前引爆整個陣法。
但他彆無選擇。
他再次將手按在能量節點上。這一次,他沒有釋放混沌氣流,而是將神識與混沌感知結合,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探入陣法內部那錯綜複雜、如同迷宮般的能量回路之中。
在他的“視野”中,那些斷裂的導管、鏽蝕的齒輪、黯淡的水晶陣列,都化為了清晰的結構圖。他引導著絲絲縷縷的混沌本源,避開那些徹底壞死、結構不穩的區域,如同靈巧的織工,在那些尚且保留著一絲活性的關鍵節點和回路上,進行著細微的修補、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