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暖。
暖得像一層薄紗,裹著墨園的靈氣,灑在青石板上,映出靈植翠綠的影子。風裡帶著草木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濕潤,吸一口都覺得通體舒暢——若不是那絲若有若無的陰冷,藏在靈脈深處,這幾乎是完美的太平景象。
墨玄坐在靈脈源頭的石台上。
黑衣洗得乾淨,袖口繡著的淡綠靈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他的指尖搭在一塊溫潤的玉片上,那是從靈脈深處取出的,帶著濃鬱的生機,卻在指尖觸及的瞬間,傳來一絲極淡的涼意。
貓耳微微顫動。
他能聽到靈脈流動的聲音,像春蠶啃食桑葉,細微而持續;能聽到淩霜在演武場劈砍木樁的悶響,每一聲都帶著剛猛的力道;能聽到鹿禾在靈田裡低語,指尖拂過草葉,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還能聽到古兔蹲在牆角,對著那塊破碎的玉牌歎氣,聲音裡滿是糾結。
“娘的!這破木樁也太不經打了!”
演武場的方向傳來淩霜的罵聲,緊接著是木樁斷裂的脆響。墨玄抬眼望去,隻見淩霜赤裸著臂膀,肩頭的傷口已經結痂,鋼劍插在地上,劍身還在微微震顫。她抹了把額頭的汗,啐了一口:“再過兩日,俺非得把那天魔本體剁成肉醬不可!”
她的性子向來如此,越是危險,越是亢奮。
墨玄收回目光,指尖的玉片泛起微光。靈脈的生機確實在複蘇,那些被煞氣侵襲的靈植,如今都抽出了新芽,葉片上的露珠閃著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鑽。但他知道,這生機之下,藏著一根毒刺。
那絲煞氣,比昨日更濃了些。
它像一條狡猾的蛇,順著靈脈的紋路遊走,不急於發作,隻是一點點滲透,仿佛在等待某個時機,一舉反噬。
“園主。”
鹿禾提著竹籃走來,籃裡裝著剛采摘的靈草,葉片上還掛著露水。她的手指依舊習慣性地撚著衣角,指甲蓋的白痕淡了些,卻還是能看出昨日的驚懼。“靈田裡的草都長好了,俺摘了些,能入藥,也能輔助修煉。”
她把竹籃放在石台上,目光落在墨玄指尖的玉片上,眼神裡帶著擔憂:“靈脈裡的煞氣,還沒找到源頭嗎?”
“找到了。”墨玄的聲音很沉,像石台上的青苔,帶著涼意,“在靈脈最深處,與古葬坑相連的地方。”
鹿禾的身子微微一僵,指尖撚得更緊了:“是…是天魔本體搞的鬼?”
“是,也不是。”墨玄搖頭,貓瞳裡閃過一絲銳利,“那煞氣不是直接來自天魔,而是通過某種媒介傳遞的。”他看向牆角的古兔,“和他的玉牌有關。”
話音剛落,牆角的古兔突然打了個寒顫,猛地抬頭:“俺…俺的玉牌?”他手裡的玉牌不知何時又泛起了淡淡的黑氣,裂痕處像爬著一條小黑蟲,“它又在動了!”
墨玄起身走過去,指尖泛著藍光,輕輕點在玉牌上。藍光觸碰到黑氣的瞬間,發出“滋啦”的輕響,黑氣像受驚的兔子般縮了回去,玉牌的裂痕卻似乎又擴大了一絲。
“這玉牌,不僅是媒介,還是個‘眼睛’。”墨玄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絲冷意,“天魔本體在通過它,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甚至…吸收靈脈的生機,加速破繭。”
古兔的臉瞬間白了,手裡的玉牌差點掉在地上:“那…那俺把它扔了?或者砸了?”
“不能扔,也不能砸。”墨玄搖頭,“這玉牌是初代園主留下的,與化煞鼎同源,裡麵藏著封印天魔本體的關鍵。砸了它,等於斷了我們唯一的線索。”
“那咋辦?”淩霜也走了過來,鋼劍扛在肩上,眉頭皺得很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它給天魔當眼線吧?”
墨玄沒說話,隻是拿起玉牌,指尖的藍光緩緩注入。玉牌上的黑氣漸漸收斂,裂痕處的微光變得柔和了些。“暫時壓製住了。”他把玉牌遞給古兔,“你貼身帶著,用自身靈氣滋養它。它裡麵的天魔殘魂已經被煉化,剩下的隻是天魔本體的一縷神識,你的靈氣能暫時隔絕它與天魔的聯係。”
古兔接過玉牌,手還在抖,卻用力點了點頭:“俺知道了!俺一定看好它!”
就在這時,熊族長匆匆走來,圖騰碎片在掌心泛著微光,臉色凝重:“墨玄!有客人來了!”
“客人?”墨玄挑眉。
墨園地處偏僻,除了偶爾來訪的部落族人,很少有外人涉足。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誰會突然來訪?
“是個陌生人,穿著奇怪的衣袍,自稱是‘雲遊的修士’,說有要事找你。”熊族長的聲音壓得很低,“俺看他眼神不對勁,帶著股邪氣,不像善類。”
“修士?”淩霜眼睛一眯,握緊了鋼劍,“娘的!不會是天魔的同夥吧?俺去劈了他!”
“等等。”墨玄攔住她,貓瞳裡閃過一絲好奇,“帶他進來。”
他倒要看看,這個時候來訪的“修士”,到底是何方神聖。
片刻後,一個身著青灰色道袍的男子跟著熊族長走進了院子。他身材高瘦,麵容蒼白,下巴上留著一縷山羊胡,眼神渾濁,卻在看向墨玄的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他的道袍上繡著複雜的紋路,不像洪荒部落的圖騰,也不像修仙者的靈紋,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手裡拿著一根木杖,杖頭雕著一個扭曲的獸頭,看起來格外陰森。
“在下玄機子,雲遊四方,聽聞墨園園長道法高深,特來拜訪。”男子的聲音沙啞,像砂紙摩擦木頭,“近日聽聞古葬坑天魔異動,園長能化解危機,實乃蒼生之福。”
墨玄沒說話,隻是盯著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似渾濁,深處卻藏著算計,還有一絲…貪婪?尤其是在看到古兔手裡的玉牌時,瞳孔微微收縮,快得像錯覺。
“閣下找我,何事?”墨玄的聲音很淡,不帶一絲情緒。
玄機子乾咳了一聲,目光掃過院子裡的靈植,又落在靈脈源頭的方向,眼神裡的貪婪更濃了些:“實不相瞞,在下偶得一古籍,記載了古葬坑天魔的來曆,以及封印它的方法。知曉園長即將前往古葬坑,特來送上這份機緣,隻求園長事成之後,能分我一縷化煞鼎的靈氣,助我突破境界。”
“古籍?”墨玄挑眉,“閣下如何知曉我要前往古葬坑?”
玄機子眼神閃爍了一下,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古葬坑的動靜那麼大,洪荒各族都有耳聞。園長化解了天魔分身,自然是要徹底解決隱患的。”
他從懷裡掏出一卷泛黃的獸皮卷,遞了過來:“這便是古籍的抄本,上麵記載著天魔本體的弱點,以及初代園主留下的另一個後手。”
墨玄沒接,隻是看著那獸皮卷。
獸皮卷上確實透著一股古老的氣息,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煞氣,與古兔玉牌上的煞氣,隱隱呼應。
不對勁。
這個玄機子,來得太巧了。知道他要去古葬坑,知道化煞鼎,還恰好有記載天魔弱點的古籍,這一切都像是刻意安排好的。
“閣下想要化煞鼎的靈氣?”墨玄突然笑了,貓瞳裡閃過一絲狡黠,“化煞鼎的靈氣,可不是那麼好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