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嚓……”
碎裂聲,不再細微。
它變得清脆,密集,如同冰封的湖麵,在暖陽下,無可挽回地,走向崩解。
那顆曾被佛國供奉為至寶的慈航舍利,此刻,像一個被黑色毒藤,活活勒碎的心臟。
金色的佛光,不再是普照世間的暖陽。
它變成了,從傷口中,流淌出的,垂死的,悲鳴。
每一縷光,都被黑氣糾纏,汙染,扭曲成了,一種,既神聖又邪惡的,詭異色澤。
鬥獸場內,已經沒有了純粹的顏色。
隻有,黑金交織的混沌。
那宏大的佛唱,也徹底變了調。
菩薩的悲憫,化作了魔神的低語。
救贖的經文,變成了,誘人墮落的,靡靡之音。
蘇清衍跪倒在地。
她捂著耳朵,想要將那汙染神魂的聲音,隔絕在外。
可那聲音,不是來自外界。
是來自,她那顆,已經徹底崩塌的,道心深處。
她的“無塵劍道”,在這一刻,被這股力量,徹底,碾成了齏粉。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秦川的“道”。
那是一個,以恨為骨,以絕望為血,以慈悲為食的,活著的,怪物。
它在成長。
它在,心滿意足地,咀嚼著,一位菩薩的,所有道果。
“嗬……嗬……”
秦川仰著頭,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啞喘息。
他的身體,像一張被拉到極致的弓。
每一寸肌肉,都在痙攣。
每一根骨骼,都在哀鳴。
黑金色的粘稠液體,從他的七竅中,不斷湧出,又被他身上,那股無形的,扭曲的力場,蒸發成虛無。
他的神魂,正在被重塑。
像是將一塊燒紅的烙鐵,與一塊萬載的寒冰,用最野蠻的力量,強行,砸在一起,融合成,一件全新的,東西。
痛苦。
極致的痛苦。
但在這痛苦的儘頭,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
一種,將神佛拉下神壇,踩在腳下,撕碎其高傲,吞噬其道果的,無上的,愉悅!
終於。
“啪!”
一聲,清脆的,終結的,聲響。
那顆懸浮在半空的舍利,徹底炸開。
沒有能量的爆風。
沒有刺眼的光芒。
它隻是,化作了漫天的,黑金色的,光點。
像一場,詭異的,螢火蟲之雨。
然後,所有的光點,都調轉方向,如百川歸海般,瘋狂地,湧入了秦川的眉心!
他丹田內的那個黑色漩渦,在這一刻,徹底,停止了旋轉。
不是消散。
是,凝聚。
所有的虛無,所有的鋒銳,所有的怨毒,以及,所有被汙染的慈悲。
都在漩渦的中心,凝聚成了,一顆,東西。
一顆,隻有拳頭大小,通體漆黑,表麵卻流淌著,暗金色紋路的,心臟。
“咚。”
它,輕輕地,跳動了一下。
聲音不大。
卻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這個世界的,脈搏上。
……
黑暗的靜室中。
“啪嗒。”
一枚白玉棋子,從棋盤上,震落。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端坐在棋盤前的那個蒼老身影,第一次,有了,明顯的動作。
他猛地,站了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麵前,那麵劇烈扭曲,布滿了裂痕的水幕。
水幕中,那顆黑金色的心臟,跳動的瞬間。
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終於,射出了,兩道駭人的精光。
那不是狂熱。
也不是驚喜。
而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震撼。
和一絲……
隱藏在震撼最深處的,忌憚。
“魔心……”
他乾澀的嘴唇,吐出兩個字。
“它竟然……真的,誕生了……”
他們推演過無數次。
用縹緲閣,最強大的,天衍之術。
他們設想過,秦川在吞噬了慈航舍利之後,可能會出現的,一百種結果。
最可能的結果,是神魂對衝,爆體而亡。
最好的結果,是怨毒與慈悲互相湮滅,讓他變成一個,力量更強,但神智更加混亂的,瘋子。
可他們,從未推演出,眼前這一幕。
他沒有被撐爆。
他也沒有瘋。
他,將兩種,截然相反的“道”,熔煉成了一體。
他,為自己的“恨”,造了一顆,用“愛”來驅動的,心臟。
“瘋子……”
蒼老的身影,喃喃自語。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說秦川。
還是在說,創造了這一切的,他們自己。
他緩緩坐下。
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想要去收拾,棋盤上的殘局。
卻發現,那縱橫交錯的棋盤上,黑與白的界限,已經,變得模糊。
許多黑子,中心泛著白光。
許多白子,邊緣染上了墨色。
這盤棋……
已經,脫離了,執棋者的,掌控。
……
鬥獸場內。
所有的異象,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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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色的光雨,儘數,沒入秦川體內。
那股,能撕裂神魂的,神魔交戰般的氣息,也如潮水般,退去。
整個空間,陷入了一種,死寂。
一種,比“萬古殤”的死寂,更加純粹,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秦川,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然後,緩緩地,握緊。
沒有爆裂的力量感。
沒有沸騰的煞氣。
他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一種,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寧靜。
他抬起頭。
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那個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身影上。
蘇清衍。
他向她,走去。
沒有腳步聲。
他的腳,落在堅硬的石板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仿佛,他踩著的,不是實體。
而是,一片,不存在的,虛空。
蘇清衍感受到了他的靠近。
她想抬頭,卻發現,自己的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鏽的鐵塊。
她想運轉靈力,卻發現,丹田裡的氣海,已經,變成了一灘,渾濁的,死水。
她的劍心,碎了。
她的道,也塌了。
現在的她,比一個,從未修行過的凡人,還要,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