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無聲地,駛入雲海。
它通體漆黑,像一尾,遊弋在深海中的,鬼魅巨魚。
沒有風帆。
沒有船槳。
隻有船身上,那些若隱若現的,繁複符文,在吞吐著,天地的靈氣。
船艙內,很空。
隻有一張,由整塊寒玉雕琢而成的,矮幾。
以及,兩個,相對而坐的人。
秦川,與白執事。
矮幾上,沒有茶。
白執事,似乎沒有,用茶水來緩和氣氛的,打算。
他隻是,微笑著,看著秦川。
那笑容,重新變得,溫和,無懈可擊。
仿佛,剛才在崖邊那場,撕破臉皮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這艘‘墨龍舟’,是閣裡,速度最快的雲舟之一。”
白執事,主動,打破了沉默。
“從這裡到天風城,全速前行,隻需,半日。”
他像一個,儘職的向導,介紹著,這件,精巧的工具。
秦川的目光,掃過船艙內壁。
那些符文,流轉不息。
它們,不僅在驅動雲舟。
還在,隔絕著,一切,來自外界的,窺探。
一個,移動的,更精致的,囚籠。
“很周到。”
秦川,收回目光。
“你們,總是這麼,周到。”
白執事,臉上的笑容,不變。
“為了重要的客人,做再多準備,都是應該的。”
“客人?”
秦川,重複著這個詞。
“我以為,我是你們的,野獸。”
“公子說笑了。”
白執事,擺了擺手。
“我們是盟友。”
“是嗎。”
秦川,不再糾纏於此。
他換了個,話題。
“菜單,我看過了。”
他揚了揚手中,那卷,冰冷的竹簡。
“主菜,是王燁。”
“那麼,配菜呢?”
“除了天風城,還有誰,會來參加,這場宴會?”
白執事,眼中,亮起一絲光。
這是他,熟悉的,領域。
情報,分析,布局。
這是,執棋者的,樂趣。
“王燁此人,好大喜功。”
“這次五百歲壽宴,他幾乎,請遍了,整個東域。”
“青陽劍宗的長老,流雲穀的穀主,赤炎門的門主……”
他,如數家珍般,報出了一連串,響亮的名號。
每一個,都代表著,一方,強大的勢力。
每一個,都曾是,秦川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以為,會從秦川的臉上,看到,仇恨,或是,凝重。
可他,什麼都沒看到。
秦川,隻是,靜靜地聽著。
像一個,食客,在聽店小二,報菜名。
等白執事,說完。
他才,慢悠悠地,問了一句。
“這些人……”
“……是什麼味道的?”
白執事,愣住了。
“味道?”
“對。”
秦川,點了點頭。
“他們的道,是什麼?”
“是像蘇清衍那樣,自以為是的,純粹?”
“還是,浸滿了,權謀與血腥的,陳腐?”
這個問題,超出了,白執事的,理解範疇。
他們,分析一個人。
看的是,他的修為,功法,法寶,弱點。
他們,從不關心,一個人的“味道”。
“青陽劍宗,修的是,‘浩然劍氣’,剛正不阿。”
白執事,遲疑地,回答。
“流雲穀,主修,‘逍遙道’,隨心所欲。”
“赤炎門,則是,‘離火真訣’,霸道酷烈。”
“剛正……”
“逍遙……”
“霸道……”
秦川,品味著,這幾個詞。
然後,他搖了搖頭。
“不對。”
“這隻是,菜名。”
“不是,味道。”
他看著,一臉困惑的,白執事。
“一個,修了五百年‘浩然劍氣’的長老,他的劍,真的,還是剛正的嗎?”
“上麵,有沒有,沾染過,無辜者的血?”
“一個,追求‘逍遙道’的穀主,他的心,真的,隨心所欲嗎?”
“有沒有,被,名為‘宗門’的枷鎖,束縛著?”
“告訴我,白執事。”
秦川,身體,微微前傾。
那雙,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眸子,鎖定了,白執事。
“他們的恐懼,是什麼?”
“他們最珍視的,又是什麼?”
“當他們,跪在地上,求饒的時候。”
“喊出的,會是,誰的名字?”
白執事,感覺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
他第一次,發現。
自己,引以為傲的,天衍之術,推演出的,那些,冰冷的數據。
在眼前這個,怪物麵前。
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他想看到的,不是敵人的弱點。
他想品嘗的,是敵人的,靈魂。
“這些……”
白執事,乾澀地,開口。
“……我們的情報裡,沒有。”
“沒關係。”
秦川,重新,靠了回去。
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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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隻能,我自己,親自去,嘗一嘗了。”
……
半日後。
墨龍舟,停了下來。
它懸浮在,一片,厚厚的雲層之中。
透過雲層的縫隙,可以看到,下方,那座,燈火輝煌的,巨城。
天風城。
城池,比秦川記憶中,擴大了,數倍。
高大的城牆,如山巒般,橫亙在大地上。
城內,瓊樓玉宇,鱗次櫛比。
無數道,流光,在城中穿梭,交織成一片,繁華的,光網。
城主府的方向,更是,亮如白晝。
衝天的,喜慶氣息,幾乎要,將夜空,都染成,紅色。
秦川,站在船頭。
俯瞰著,這座,建立在,他家族骸骨上的,城市。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丹田裡的那顆魔心,卻在,有節奏地,跳動著。
“咚。”
“咚。”
“咚。”
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回應著,下方那座城市裡,流淌的,罪惡與怨恨。
像是在,呼喚著,一場,久違的,盛宴。
“很美,不是嗎?”
白執事,走到他身邊,輕聲感歎。
“一座,用鮮血和白骨,澆灌出的,繁華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