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觸碰到龍首盔的瞬間,沒有聲響。
整個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聲音。
秦川感覺不到自己手指的溫度,也感覺不到頭盔的冰冷。
隻有一種溫潤的光,從鳳紋玉佩中流淌出來,順著他的手臂,湧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種暖意。
像冬日裡的一捧炭火,像歸鄉時的一碗熱湯。
這股暖意,驅散了他神魂深處的刺骨寒意,也撫平了他肉體上的撕裂劇痛。
將軍龐大的身軀,劇烈地一顫。
他沒有動。
那柄在他頭顱前顫抖的鎮淵劍,也靜止了。
“嗡——”
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共鳴,從將軍的甲胄內響起。
那不是他的聲音。
是這副承載了他千年痛苦與掙紮的玄黑重甲,在與玉佩共鳴。
甲胄的縫隙中,絲絲縷縷的灰色霧氣被逼了出來,如同遇見烈陽的冰雪,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消融。
龍首盔之下,那隻被赤紅占據的左眼,光芒開始劇烈地搖曳。
“不……”
一個乾澀、怨毒的聲音,從甲胄內擠出,充滿了不甘。
“我的……祭品……”
“這是……我的……世界……”
那聲音在哀嚎,在詛咒。
可它每說一個字,盔甲左眼中的赤紅就黯淡一分。
而右眼中的那團幽藍魂火,則燃燒得愈發熾盛,明亮。
藍光,開始蔓延。
它越過了鼻梁的界限,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堅定而溫柔地,侵染向另一邊的赤紅。
“滾!”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從將軍的喉嚨裡炸響。
這一次,是屬於他自己的聲音。
清澈,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轟!”
一股磅礴的氣浪,以將軍為中心,轟然炸開。
那不再是毀滅一切的灰色意誌。
而是一種純粹的,屬於強者本身的魂力風暴。
秦川被這股氣浪掀飛出去,重重摔在沙地上。
他手中的鳳紋玉佩脫手而出,卻沒有掉落,而是懸浮在將軍的麵前,散發著柔和的紅光,仿佛在靜靜地注視著他。
秦川掙紮著抬頭。
他看見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無數道血紅色的電光,從將軍的身體裡被強行剝離出來。
那些電光扭曲著,掙紮著,彙聚成一張巨大而模糊的怨毒麵孔,在半空中無聲地咆哮。
那是迷津渡的意誌。
它被驅逐了。
將軍緩緩站直了身體。
他抬起手,摘下了那頂戴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龍首盔。
盔甲落下,露出的,不是血肉,也不是枯骨。
而是一張由純粹的藍色魂火構成的,輪廓分明、英武不凡的臉。
他的雙眸,是兩團燃燒的幽藍星辰。
深邃,沉靜,帶著看透了歲月的滄桑。
他不再是那個被怨念操控的傀儡。
他是墮影衛,最後的將軍。
隨著他真容的顯露,四周那些圍攻秦川的墮影衛魂靈,齊齊一震。
它們眼眶中的赤紅色,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
一團團幽藍的魂火,重新在它們空洞的眼眶中點燃。
迷茫、暴戾、瘋狂……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寂般的肅穆。
“哢。”
一個魂靈收回了利爪,挺直了脊梁。
“哢嚓。”
所有的魂靈,都放下了武器,麵對著它們的主將,站得筆直。
它們不再是行屍走肉。
它們是軍人。
哪怕隻剩下殘魂,依舊是軍人。
將軍的目光,掃過他麾下這支沉默的軍隊。
他的魂火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慟。
他伸出手,那枚鳳紋玉佩輕輕落入他的掌心。
他低頭凝視著玉佩,魂火構成的指尖,溫柔地撫過那熟悉的紋路。
“阿七……”
他輕聲呼喚,聲音裡沉澱著千年的風沙。
“你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他又看向秦川,這個幾乎耗儘了自己一切的年輕人。
“還有關石。”
將軍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秦川的身體,看到了那道已經消散的忠誠魂魄。
“那個莽撞的家夥,總是做些不計後果的事情。”
“他說……他為你開路而來。”秦川喘息著,靠著短刃,勉強支撐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