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熄滅了。
不是整個空間的坍縮。
是那個源頭,那個中心,那個自稱房東的年輕人,他身上的光,熄滅了。
他的身體,像一截被抽掉骨頭的軟布,向後倒去。
王二麻子的骨爪撈了個空。
秦川的身體直接穿過了他,沒有一絲實體觸感。
他倒在光芒構成的地麵上,身形變得稀薄,幾乎透明。
像一幅即將被雨水衝刷乾淨的畫。
嗡——
整個光球,應聲而顫。
那不是來自外部的攻擊,而是源於內部的崩塌。
琥珀色的光芒,失去了核心的支撐,開始劇烈閃爍。
剛剛凝固的牆壁,重新變得柔軟、不穩。
一道道暗金色的紋路,那是將軍交出的“房租”,仍在頑強地維持著結構。
可它們隻是框架。
填充框架的血肉,正在流失。
溫暖退潮,一種熟悉的、屬於深淵的陰冷,從光球的每一個角落滲透進來。
“媽的!”王二麻子低吼一聲,他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秦川,“房東睡著了!”
“房子要塌了!”
“他的魂火……”左威的聲音繃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弦,“……在消散。”
他單膝跪在秦川身旁,幽藍的魂火凝聚成手,卻不敢觸碰。
他能感覺到,秦川的存在,正在從這個空間裡被一點點抹去。
透支的代價,遠比一口金色的血要沉重。
“我們沒時間了。”王二麻子猛地轉身,骨節分明的下巴指向光球之外。
透過那層變薄的光壁,尖嘯王座的輪廓,在分崩離析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
它還在因為恐懼而瑟縮。
“那裡有一大堆柴火。”王二麻子的聲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夠我們燒到天亮。”
“那是毒藥。”將軍的聲音,如同磐石,沒有一絲動搖。
他站在那裡,成了這個搖搖欲墜空間裡,唯一不變的坐標。
“毒藥也比凍死強!”王二麻子徹底被激怒了,他衝著將軍揮舞著骨臂,“你那套‘存在’的道理,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柴燒?”
“小子快沒了!我們馬上也得跟著陪葬!你那高貴的選擇,能救誰?”
將軍的目光,越過王二麻子,落在秦川身上。
“把它引進來,他會第一個被吞噬。”
“它的本質是掠奪,是混亂。這間屋子,是用‘守護’建起來的。”
“兩種法則,水火不容。”將軍緩緩搖頭,“它一進來,這地方會炸開。”
“那你說怎麼辦?”王二麻子的語氣裡,帶著絕望的譏誚,“我們就在這兒,抱著你那偉大的‘存在’,等著外麵那片黑漆漆的東西,把我們當灰塵一樣掃掉?”
左威站起身,擋在了兩人中間。
“都彆吵了。”
他的魂火,第一次如此劇烈地跳動,顯露出內心的焦灼。
“將軍,王二說得有道理。我們必須找到能源。”
他又轉向王二麻子。
“但將軍也說得對。引入王座,無異於自殺。”
他深吸一口氣,環視著周圍那數千道因恐懼而明滅不定的同袍魂火。
“我們被困住了。”
轟隆……
一聲沉悶的低鳴,從穹頂的裂痕傳來。
那根縮回去的虛無絲線,並未消失。
在它身後,更多的黑暗,正在凝聚。
像一場暴風雨來臨前,天空積蓄的雷雲。
下一次攻擊,隨時會落下。
而這間屋子,已經承受不起哪怕最輕微的敲打。
光球的亮度,又黯淡了一分。
邊緣處,光芒已經薄如蟬翼,能清晰看見外麵破碎的殿堂,和那片代表著終極“無”的黑暗。
陰冷,刺骨。
“他說……我們是牆,是梁。”
將軍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看著那些顫抖的魂火。
“狗屁的牆和梁!”王二麻子啐了一口,“地基都快沒了,牆和梁能浮在天上?”
將軍沒有理會他的粗鄙之語。
他走向秦川,在那具幾乎快要看不見的身體旁,緩緩蹲下。
他沒有伸出手。
他隻是看著。
“一個人的地基,撐不起一個家。”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左威,掃過王二麻子,最後,掃過每一道瑟縮的魂火。
“但他點燃了火種。”
“將軍,請說得明白些。”左威懇切地請求。
將軍的目光,回到了左威身上。
“左威。”
他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一支軍團,在指揮官倒下後,會做什麼?”
左威一怔,這個問題,仿佛將他從深淵拉回了熟悉的戰場。
他幾乎是本能地回答:“重整隊列,穩固防線,等待命令!”
“如果等不到命令呢?”將軍追問。
“那就……”左威的魂火凝滯了,“……各自為戰。”
“不。”將軍否定了他,“那叫潰散。”
他伸出一根手指,由純粹魂能構成的手指,指向那些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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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真正的軍團,在失去指揮後,會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