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
聲音沒有停止。
它像一顆滴在水麵上的水珠,規律,執著,帶著一種令人發瘋的耐心。
王振的後背緊緊抵著冰冷的病床鐵架。
他能感覺到,透過床架傳來的,那扇破門板的震動。
每一次敲擊,都伴隨著門鎖處金屬扭曲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它在試探。
不,它不是在試探。
它在享用開胃前的樂趣,就像貓玩弄爪下的老鼠。
牆壁另一側的摩擦聲也變了。
“沙……沙沙……”
那聲音不再是貼著牆麵平移,而是變成了一種向下的,挖掘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一點一點,摳挖著牆壁裡的水泥和磚石。
它要進來。
從門,或者從牆。
王振的大腦,終於從一片空白的恐懼中,重新奪回了一絲屬於刑警隊長的冷靜。
林一的話,在他耳邊回響。
“回任何一個陽氣重,人多的地方。”
“彆回頭,彆靠近任何鏡子。”
他看了一眼那扇被死死抵住的門,又看了一眼那麵正在被“挖掘”的牆。
再待下去,就是等死。
他猛地轉身,衝向那扇敞開的窗戶。
冷風灌了他滿臉,讓他打了個激靈。
二樓。
不高,但也不低。
他不是身手敏捷的林一。
他低頭,能看到自己那片淡薄的影子,在窗外走廊燈光的投射下,無力地鋪在房間的地板上。
它像一個嘲諷的記號,標記著他是一個被盯上的獵物。
“哐當!”
一聲巨響。
抵著門的病床,被一股巨力猛地向內推了一寸。
床腳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尖叫。
不能再等了。
王振咬緊牙關,雙手撐住窗台,笨拙地翻了出去。
身體在半空失去了平衡。
他重重地摔在下麵微濕的草坪上,左肩傳來一陣劇痛,讓他悶哼了一聲。
顧不上疼痛。
他掙紮著爬起來,回頭看了一眼。
308病房的窗戶,像一個漆黑的洞口,靜靜地凝視著他。
裡麵沒有任何動靜。
可王振知道,那兩個“債主”都在裡麵。
一個在砸門,一個在挖牆。
他不敢再看,轉身,朝著遠處住院部主樓的燈光,一瘸一拐地跑去。
夜裡的風很冷,吹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陣陣發麻。
他不敢跑得太快,他怕摔倒。
在這片空曠的,被黑暗籠罩的區域裡,一旦倒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站起來。
他能感覺到一種視線。
不是從308的窗口,而是來自他周圍的每一片黑暗。
來自那些被月光拉長的,奇形怪狀的樹影。
來自那些廢棄建築的,黑洞洞的窗戶。
甚至,來自他腳下,那片隨著他奔跑而晃動的,殘缺的影子。
它在跟著我。
那個吃影子的東西,它在跟著我。
王振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腳下,強迫自己目視前方那片唯一的光明。
醫院主樓那二十四小時亮著的應急燈,此刻在他眼裡,成了天堂的入口。
還有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他終於衝進了那片光暈籠罩的範圍,一把推開了住院部厚重的玻璃門。
“王隊!”
守在門口的兩名下屬,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樣子,都驚呆了。
“你……你受傷了?”一個年輕警員快步上來想扶他。
“彆碰我!”
王振厲聲喝道,自己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溫暖的,混雜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湧入他的肺裡,卻無法驅散那種發自骨髓的寒意。
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黑暗。
那股如影隨形的窺伺感,似乎被這片光明隔絕了,暫時退去。
“怎麼回事?王隊?”另一個警員緊張地問,“我們聽見樓上傳來好大的動靜。”
王振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燈火通明的大廳。
值班的護士,零星的病人家屬,還有他自己的手下。
活人的氣息,光亮,規則。
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所有人聽著。”
王振直起身,聲音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不穩,但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