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一聲刺耳的脆響。
不是門外的撞擊,而是門本身發出的哀鳴。
門鎖上方的木板,裂開了一道猙獰的縫隙。
光,正在死去。
那盞燈的光芒,已經從柔和的暖黃,衰退成了垂死的橘紅。
房間裡的陰影,像是活了過來,從牆角,從床底,貪婪地伸出觸手,要將這最後一點溫暖吞噬。
王振的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他能感覺到牆體在每一次撞擊下傳來的震顫。
“門要破了!”他衝著秦川低吼,聲音因緊張而沙啞。
秦川沒有看門。
他的視線,像被釘子釘住一樣,死死地鎖在那盞即將熄滅的燈上。
“沒用。”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問題不是門,是燈。”
“燈滅了,門就隻是一塊木板。”
“咚!!”
又是一聲巨響,木屑從門縫裡噴濺進來。
那道裂縫,變得更大了。
王振甚至能透過縫隙,看到外麵走廊裡那臃腫輪廓的一部分。
“那你說怎麼辦!”絕望讓王振的怒火升騰,“林一在外麵!我們被堵死在這裡了!”
“燈需要燃料。”
秦川終於動了,他從牆邊站直身體,一步步走向那張擺著孤燈的床頭櫃。
“林一是電池,但他離得太遠,能量供應不上。”
“所以,我們得給它加點彆的。”
王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著那盞忽明忽暗的燈,一個恐怖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
他想起了秦川之前的話。
燒的是記憶。
燒的是命。
燒的是感覺。
“你瘋了?”
王振一個箭步衝過去,死死抓住秦川的手臂,他的力氣大得驚人。
“你想把自己當柴燒?”
秦川的手臂冰冷,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
他沒有掙紮,隻是側過頭,用那雙缺乏神采的眼睛看著王振。
“不然呢?警察先生,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寧可跟外麵的東西拚了,也不會讓你……”
“你拚不過。”
秦川打斷了他,語氣像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
“它會把你撕開,吃掉,然後變成它身上的一塊肉。你的死,毫無價值。”
“我的命是我的事!”
“不。”秦川的目光,落在了王振緊抓著自己的手上,“你現在和我關在一個房間裡。你的命,暫時也是我的事。”
“放手。”
“我不放!”王振的眼睛都紅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做這些,到底圖什麼?”
“我圖活著。”
秦川的聲音依舊沒有波瀾。
“你以為這是英雄壯舉嗎?不,這是一筆交易。”
“我用一部分‘我’,換取我們活下去的時間。很劃算。”
他說著,另一隻手猛地發力,反扭住王振的手腕,用力一甩。
王振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就在這一瞬間。
“嘭!!!”
整扇門猛地向內一弓,門鎖徹底從門板上崩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對麵的牆上!
厚重的木門,隻靠著上下兩個變形的合頁,搖搖欲墜。
門外,那個臃腫護士的龐大身軀,幾乎填滿了整個門框。
它擠成一團的五官,似乎正對著他們,咧開一個無聲的,充滿饑餓的笑容。
時間,仿佛停止了。
秦川沒有再看王振,也沒有看門口的怪物。
他轉過身,在房間的光芒徹底熄滅前的最後一秒,將手按在了那盞燈的燈罩上。
“彆……”
王振的阻止,淹沒在了房間驟變的光與聲中。
沒有想象中的火焰升騰。
那盞燈,在秦川的手觸碰到的瞬間,猛地一暗。
徹底熄滅。
房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
但隻持續了不到半秒。
“嗡——”
一聲低沉的蜂鳴,從燈裡響起。
緊接著,一束光,重新亮起。
不是橘紅,也不是暖黃。
是一種慘白。
一種毫無溫度,甚至帶著一絲冰冷意味的,純粹的白光。
光線並不刺眼,卻有一種能穿透一切的鋒利感。
房間裡的所有陰影,在這光芒下,如同被潑了濃酸的雪,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消融,退散。
王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到,秦川的手還按在燈罩上。
那些慘白的光,仿佛就是從他的掌心,被源源不斷地抽入燈泡之中。
秦川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王振能看到,他的背脊正一點點佝僂下去,像一棵被抽乾了所有水分的樹。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可那雙眼睛,卻變得更加空洞。
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被抽乾了水的枯井。
“吼……”
門口,那個臃腫的護士發出了一聲困惑的,夾雜著痛苦的低吼。
這慘白的光,似乎比林一的暖光更讓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