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還是那個平台。
巨大,空曠,像一個被遺忘的金屬盤子,盛放著一群正在慢慢變質的囚徒。
但林一的眼睛,已經不是之前那雙眼睛了。
在他眼中,這裡不再是一個絕望的聚集地。
這裡是一片富饒的,等待收割的農田。
每一個或坐或臥,或麻木或焦躁的身影,都不再是同類。
他們是……食材。
有的食材已經腐爛,失去了大部分風味,隻剩下麻木的殘渣。
有的食材還很新鮮,充滿了名為“希望”的汁水,隻要施加恰當的壓力,就能榨出最濃鬱的,最頂級的絕望。
他掌心的晶體在囚服口袋裡微微發燙,像一隻嗷嗷待哺的幼獸,催促著他。
林一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緩緩掃過人群。
他在尋找。
尋找最完美的“第一道菜”。
很快,他找到了。
在平台的一角,一個年輕人正圍著幾個人,壓低聲音,興奮地說著什麼。
他叫劉成,林一有點印象。一個進來不到兩個月的新人,總是試圖組織大家,保持樂觀。
一個……完美的,汁水飽滿的食材。
林一邁步走了過去。
他走路的姿勢沒變,但整個人的氣場已經完全不同。
他像一塊移動的寒冰,所過之處,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原本圍在劉成身邊的人,下意識地向兩邊退開,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我敢肯定!”劉成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信念,“我叔叔在中央行政區工作,他絕不會不管我的!最多再過一個星期,救援隊一定會到!”
“彆做夢了。”旁邊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嗤笑一聲,“我進來的時候,我老婆剛懷上。現在我兒子都會打醬油了,救援隊在哪兒呢?”
“你那不一樣!”劉成急了,臉漲得通紅,“你是犯了重罪!我是被冤枉的!程序錯誤!他們一定會糾正的!”
林一就站在他麵前,靜靜地聽著。
他沒有插話,隻是用一種看死物的眼神,打量著劉成。
劉成被他看得發毛,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你……你看什麼?”
“我在看你的希望。”林一開口了,聲音平直得像一條拉到極致的金屬絲,沒有任何起伏,“它很亮,也很……脆弱。”
“你什麼意思?”劉成皺起眉頭,本能地感到了冒犯。
“沒什麼意思。”林一的視線,從劉成的臉,慢慢移到他緊握的拳頭上,“你進來五十七天了,對嗎?”
劉成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你每天都會在牆上劃一道痕,今天早上,你劃了第五十七道。”林一淡淡地說,“你劃得很用力,因為你覺得,很快就不用再劃了。”
劉成的臉色變了。
那是一種秘密被當眾戳穿的驚慌。
“你叔叔,叫劉振邦,在中央行政區後勤部三處當副處長。”林一繼續說道,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釘進劉成的信心上,“職位不高,但有點用。你進來之後,他為你奔走了七天。”
“他找了三個老同事,喝了五場酒,送出去的禮金,大概是他三年的薪水。”
劉成的嘴唇開始哆嗦,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你怎麼……你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我還知道,第八天的時候,他收到了一份加密郵件,隻有四個字:‘停止活動’。”林一的語氣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像是在念一份與自己無關的報告,“發件人,是他的頂頭上司。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為你做任何事了。”
“他放棄你了,劉成。”
“不!不可能!”劉成發出一聲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你在胡說!你在騙我!”
“我騙你?”林一的嘴角,第一次向上扯動,形成一個僵硬的弧度,“你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你妹妹吧?她今年過生日,你答應了要送她一台最新的星圖儀。你現在一定在想,如果錯過了,她會有多失望。”
“住口!”
劉成的情緒徹底崩潰了,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揮舞著拳頭朝林一的臉砸了過來。
林一沒有躲。
他隻是抬起左手,輕易地抓住了劉成的拳頭。
他的力氣,比之前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