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的燈光,白得像骨灰。
林一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投射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像一個掙紮著想要脫離他身體的鬼魂。
他體內的力量,冰冷而雄渾,像一條盤踞的巨龍,隨時準備撕裂一切。
可他的脖子上,卻套著一條看不見的,由無數微型信標組成的項圈。
項圈的另一頭,握在眼前這個微笑的瘋子手裡。
“屬於你?”
林一開口,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仿佛那股撕心裂肺的改造劇痛,連同他所有的表情都一並帶走了。
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骨節發出清脆的響聲。
“就像卡恩養的那些溫室植物一樣?”
白研究員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些。
“不,植物是靜態的,它們隻需要陽光和水。而你,是一件動態的藝術品。你需要的是戰場,是敵人,是……磨刀石。”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林一冰冷的臉。
“我為你清除了體內的垃圾,給了你進化的方向。作為回報,我需要你為我提供數據。最真實,最極限,最瀕臨死亡的數據。”
“所以,我是一隻實驗用的白老鼠。”林一陳述道。
“用詞精準一點。”
白研究員糾正道,語氣像是在指導一個不開竅的學生。
“你是獨一無二的,是融合了最純粹情緒能量的完美戰鬥體。你不是白老鼠,你是……風暴本身。而我,隻是那個放風箏的人。”
林一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如果風箏線,斷了呢?”
話音剛落。
“滋——!”
一股尖銳的刺痛,毫無征兆地從他左腿膝蓋處炸開!
那感覺,就像有人用一把燒紅的電鑽,狠狠鑽進了他的骨髓。
林一悶哼一聲,身體一軟,單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地板冰冷的觸感,透過褲子傳來,卻壓不住那股灼燒神經的劇痛。
他的左腿肌肉,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像是有無數條小蟲在皮下瘋狂亂竄。
“看到了嗎?”
白研究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裡帶著一絲愉悅。
“風箏線很結實。而且,我可以選擇收緊它,或者……隻是輕輕地拽一下,提醒你,誰才是握著線的人。”
幾秒鐘後,劇痛如潮水般退去。
隻剩下膝蓋處一陣陣的酸麻。
林一緩緩抬起頭,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他的眼神,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狼,凶狠,卻又帶著一絲無法掙脫的絕望。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我們的合作關係了嗎,七三四號?”
白研究員的語氣,又恢複了那種溫和。
林一撐著地,緩緩站了起來。
他沒有再說話。
任何語言上的反抗,在絕對的控製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用沉默,表達了自己的選擇。
“很好。”
白研究員似乎很滿意林一的識時務。
“跟我來。你需要一個新的環境,來適應你的新身體。”
他轉身,向走廊深處走去。
林一跟在他身後,像一個沉默的影子。
他一邊走,一邊用自己全新的感知,觀察著這個地方。
這裡的空氣,帶著一股消毒水和金屬混合的冰冷味道。
走廊兩邊,是一扇扇厚重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金屬門。
門上,隻有一小塊觀察窗,但都被黑色的擋板遮蔽著,看不到裡麵的情況。
偶爾,從某扇門後,會傳來一聲壓抑的,不似人類的嘶吼,但很快又歸於沉寂。
這裡是黑牢的更深處。
一個比卡恩的溫室,更加冰冷,更加瘋狂的地方。
“卡恩是個理想主義者。”
白研究員似乎看出了林一的疑惑,主動開口,像個熱情的導遊。
“他想創造一個絕對理性的,沒有負麵情緒的天堂。所以他把所有的‘垃圾’,都扔給了我。”
他指了指旁邊的一扇金屬門。
“比如,一個因為過度憤怒,導致腎上腺素分泌失控,肌肉纖維會周期性溶解的囚犯。”
他又指向另一扇門。
“或者,一個因為極度恐懼,大腦皮層會釋放出一種類似強酸物質,不斷腐蝕自己頭骨的家夥。”
他的語氣,像是在介紹自己的收藏品。
“卡恩想消除它們,而我,想研究它們。我想知道,這些被定義為‘缺陷’的情緒,在最極端的情況下,會催生出怎樣有趣的‘進化’。”
林一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終於明白,這個男人,才是這座黑牢真正的核心。
卡恩隻是一個擺在明麵上的典獄長。
而白研究員,是藏在陰影裡的,以整個監獄為實驗室的,真正的魔鬼。
“你把他們,都變成了怪物。”林一冷冷地說道。
“不。”
白研究員搖了搖頭。
“我隻是給了他們失控的自由。是你,林一,是你不同。”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