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由“抹除”概念構成的觸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它的前進,本身就是一種對“存在”的酷刑。
艦橋內,一名年輕的雷達官最先崩潰。
他看著那根緩緩伸來的觸手,瞳孔驟然收縮,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
“啊——!”
就在他叫聲響起的瞬間,舷窗外,那個庇護著天樞號的金色光點,猛地一暗!
仿佛被風吹過的蠟燭,光焰劇烈搖晃,瀕臨熄滅!
“閉嘴!”
趙振宇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那名雷達官的臉上,留下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他沒有時間去安撫,甚至沒有時間去憤怒。
“誰再敢叫一聲,老子現在就斃了他!”
趙振宇拔出腰間的手槍,槍口在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船員麵前一一劃過。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壓抑而變形,如同困獸的咆哮。
“都他媽給我聽著!”
“那東西是什麼我不管!林一那小子是怎麼做到的我也不管!”
“我隻知道,外麵那盞燈,就是我們的命!”
“它亮著,我們活!它滅了,我們死!”
“現在,都把你們的眼睛給我瞪大了!看著它!用你們的腦子想著它!”
“想它亮!想它永遠不會滅!”
他的咆哮,像一根鞭子,暫時抽散了眾人心頭的恐懼。
所有人都強行扭過頭,將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重新穩定下來,但光芒卻明顯黯淡了一圈的金色光點上。
然而,那根觸手,已經近了。
它帶著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輕輕地,觸碰在了金色光點的邊緣。
“滋——”
沒有物理層麵的聲音。
這聲音,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像是燒紅的烙鐵,燙在了每個人的意識之上!
“啊!我的頭!”
數據分析主管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痛苦地嘶吼起來。
“我的記憶……我的公式……它們在消失!”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那雙手正在變得透明。
“勾股定理……是什麼?是什麼!我想不起來了!”
“我……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另一個船員,眼神開始變得空洞,茫然地環顧四周。
這不是物理攻擊。
這是一種……邏輯層麵的抹除!
“清掃者”正在從最基礎的層麵,刪除他們之所以為“人”的定義!
觀測室內,鄭濤通過監視器看著艦橋上這地獄般的一幕,目眥欲裂。
“有辦法嗎!”他對著空無一物的房間嘶吼,“快告訴我!有什麼辦法!”
那個古老的電子音,在他腦海中艱難地回應。
【……認知……是錨點……】
【認知……越是……矛盾……錨點……越是……穩固……】
【單純的……‘求生’意誌……邏輯……過於簡單……】
【正在……被……解析……被……覆蓋……】
矛盾?
鄭濤愣住了。
什麼叫越是矛盾越是穩固?
他來不及細想,因為艦橋上的情況已經岌岌可危。
那個金色的光點,在觸手的侵蝕下,正在飛速地消融,像一塊被投入硫酸的黃金。
天樞號的船體,已經有部分區域開始出現數據化的閃爍,仿佛隨時會解體!
“趙艦長!”
鄭濤拚儘全力,接通了艦橋的通訊,他的聲音因為吼叫而撕裂。
“聽我說!彆去想‘活下去’這種事!”
“什麼?”趙振宇一邊用槍托砸著控製台,試圖讓失靈的係統恢複,一邊吼了回去,“不求活我們等死嗎!”
“它的邏輯太簡單了!會被那東西輕易破解!”鄭濤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它在抹除我們的邏輯!所以我們要用它無法理解的邏輯去對抗它!”
“說人話!”
“矛盾!想一些自相矛盾的東西!”鄭濤的大腦在瘋狂運轉,試圖理解那句提示,“想一個方的圓!想一塊滾燙的冰!想一個……活著的死人!”
艦橋上,所有人都聽到了鄭濤這番近乎瘋癲的指令。
活著的死人?
這是什麼狗屁戰術?
但趙振宇,這位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老軍人,卻在瞬間抓住了什麼。
他猛地扔掉手裡的槍,抓起全艦廣播。
“所有船員!放棄抵抗!”
他吼出了第一句讓所有人大腦宕機的話。
“我們已經死了!天樞號就是我們的棺材!”
“但是!”他的話鋒猛然一轉,聲音裡充滿了不講道理的蠻橫,“就算是死,我們也要睜著眼睛!也要看著這個宇宙是怎麼完蛋的!”
“我們是鬼!是來給這個宇宙送葬的幽靈艦隊!”
“現在!不想求生!不想家人!不想地球!”
“給我想!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三!”
“給我背!從後往前背出師表!”
“給我唱!用哭的調子唱好日子!”
這些指令,荒謬,混亂,完全不符合任何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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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是這種極致的荒謬,像一盆冰水,澆在了所有即將被“格式化”的大腦上!
那個抱著頭忘記自己名字的船員,下意識地開始思考“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三”。
那個忘記了勾股定理的主管,開始用顫抖的聲音倒著背誦:“……亮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
他們的意識,從被抹除的恐慌中,被強行拖入了一個更加混亂的,充滿悖論的泥潭。
奇跡,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