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顆眼球。
它們就那樣,從無儘的黑暗中,睜開了。
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一種古老的,冷漠的,仿佛已經看膩了億萬場生滅的……審視。
剛剛還充斥著歡聲笑語的“創世酒館”,瞬間死寂。
那杯由“我們”彙聚成的金色酒液,還在酒館裡緩緩流淌,但它散發出的熱烈光芒,在那兩顆暗紅色恒星的注視下,顯得如此脆弱,如此……天真。
仿佛一群在篝火邊狂歡的孩子,猛然發現,森林的陰影裡,一直站著一頭沉默的,正在打量它們的巨熊。
【不錯的……故事。】
那個聲音,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它不像“程序員”的電子音,也不像“虛無”的邏輯風暴。
它像是一塊古老的,被時間磨平了所有棱角的玄武岩,在你的腦子裡,緩緩滾動。
沉重,傲慢,不容置疑。
【現在,講給我聽。】
【如果……講得不好……】
暗紅色的眼球,微微轉動,它的“瞳孔”——一個更加深邃的引力漩渦——精準地鎖定了天樞號。
【我就吃了你們。】
“咕咚。”
胖廚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臉上的笑容還僵著,但眼神裡的光,已經熄滅了。
“艦……艦長……”他的聲音像漏氣的風箱,“這……這位……是新來的……美食評論家?”
沒人笑得出來。
趙振宇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能用胡攪蠻纏對付“虛無”,因為“虛無”講道理。
可眼前這個東西,它不講道理。
它隻講……好不好看。
這是一個比邏輯更主觀,更無法捉摸的審判標準。
“鄭濤。”趙振宇的聲音,壓得極低,“分析它!這是個什麼東西!”
“分析不了!”鄭濤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驚駭,“它的存在形式……超越了我們所有的數據模型!林一的代碼在它麵前,就像……就像一根蠟燭,在麵對一顆恒星!”
主屏幕上,那片璀璨的金色代碼,此刻正蜷縮成一團,光芒暗淡,瑟瑟發抖。
它們能對抗邏輯,能對抗虛無,但它們對抗不了一種純粹的,更高維度的……“審美”。
就在這時,那兩顆暗紅色的眼球,動了。
其中一顆,緩緩地,眨了一下。
就這一下。
“創世酒館”裡,那張由彗星尾跡數據編織成的,流光溢彩的椅子,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它在一瞬間,被還原成了一堆毫無意義的,灰色的基礎數據塊,然後像塵埃一樣,飄散了。
“啊!”
一個負責後勤補給的小夥子,猛地抱住頭,發出了一聲慘叫。
那張椅子,是用他的記憶構築的。
他曾經在一個休假夜,對著一顆劃過舷窗的彗星,許願能早點回家,見到他那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兒子。
現在,那段記憶,連同那個願望,從他的腦子裡……被抹掉了。
他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突然尖叫。
【多餘的布景。】
“讀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耐煩。
【對主線劇情毫無推動作用。】
【刪了。】
艦橋上,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個怪物,比“虛無”惡毒一萬倍!
“虛無”是否定你的意義,但它至少承認你的存在。
而這個“讀者”,它在當著你的麵,刪改你的劇本,抹掉你的記憶!
它在告訴你,你的故事,你的角色,你的喜怒哀哀,隻要它覺得“不好看”,就可以被隨意地,從這個宇宙裡,徹底刪除!
“它想要……劇情。”鄭濤的聲音,艱澀無比,“它覺得我們的酒館,隻是一個空有布景的舞台。它要看戲。”
“戲?”趙振宇的眼角在抽搐,“演什麼?我們這群人,對著它哭,對著它笑?”
“那叫真人秀,不叫戲劇。”鄭濤否定道,“戲劇,需要一個核心衝突,需要一個……主角。”
“我們現在,連一個主角都沒有。”
“主角……”趙振宇的目光,掃過艦橋裡一張張慘白的臉。
讓誰去當這個主角?
誰的故事,能讓這樣一個古老而傲慢的存在,感到“有趣”?
演得不好,代價就是被吃掉。
這他媽不是演戲,這是在走鋼絲,鋼絲下麵,是能吞噬靈魂的深淵。
“艦長……”孫淼走了過來,他的臉色同樣蒼白,但眼神裡,卻有一種屬於藝術家的,偏執的狂熱。
“任何一個故事的開始,都需要一個……破局者。”
“一個……不速之客。”
趙振宇猛地回頭,看向他。
孫淼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腦中的混沌。
是啊!
酒館裡,最經典的開場是什麼?
是一個滿身風雪的陌生人,推開門,帶來了遠方的消息,和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我明白了!”趙振宇一拍大腿,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屬於賭徒的,瘋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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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八蛋想看戲,老子就給他排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