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終”字,沒有重量。
但它出現的瞬間,天樞號這艘剛剛才從“批改者”的規則下,掙脫出來的破爛飛船,猛地向下一沉。
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世界,壓在了龍骨上。
“我……操……”
胖廚子,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腿一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指著那個懸浮在“路”旁邊的黑色的字,舌頭都在打結。
“這……這他媽是,給我們寫了個墓誌銘?”
那個“終”字。
和他們用儘所有“失敗”,才拚湊出來的那個歪歪扭扭的“路”字,截然不同。
它,太完美了。
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是用最精準的量尺,和最絕對的邏輯構建而成。
多一分則冗。
少一分則缺。
它本身,就是一種“終結”的美學。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像一個黑色的漩渦,在瘋狂地吸收著周圍所有的光和希望。
“它不是實體!”
鄭濤看著自己麵前那片,剛剛才恢複了一點點數據的屏幕,再次變成了一片代表著“無法解析”的灰色,發出了絕望的尖叫。
“它是一個‘概念’的固化!”
“是這條路的‘句號’!”
“是那個‘空白’,對我們亂塗亂畫的回答!”
“回答?”孫淼抱著那支已經黯淡無光的畫筆,慘笑一聲“這他媽是最後的審判!”
他,不信邪。
他舉起畫筆,對著那個完美的“終”字,狠狠地劃了過去!
他想在上麵,畫一隻拉肚子的王八!
但是筆尖落空了。
他感覺自己的筆,像是劃在了一片絕對光滑不存在的平麵上。
沒有著力點。
沒有摩擦力。
他的“荒誕”,他的“醜陋”,他的“汙染”,在那個絕對完美的“終”字麵前,連留下一絲痕跡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那個字不是“草稿”。
它是“定稿”。
“【終點亦是戰場。】”
“最後的騎士”,那龐大的鋼鐵身軀,緩緩地走到了艦首。
它凝視著那個字,那兩點幽藍色的光,前所未有地凝重。
【這條‘路’,不是無限的。】
【它有儘頭。】
【那個字就是儘頭。】
就在它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個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變化發生了。
天樞號的船尾。
那條由他們自己寫出來的油膩的,醜陋的小路,正在消失!
他們剛剛走過的地方,正在被路兩邊的“空白”,無聲地舔舐乾淨!
那“空白”,沒有攻擊那條“路”。
它隻是在回收。
回收那些,本就不該存在的東西。
“我操!”胖廚子猛地從地上一蹦三尺高,“這……這條路是一次性的?!”
“不!”鄭濤看著舷窗外,那正在被一點點吞噬的來路,聲音都在發抖,“它不是一次性的!”
“它是一根,正在燃燒的引線!”
“我們在前麵跑!”
“‘虛無’在後麵追!”
“而那個‘終’字,就是這根引線的儘頭!”
“等我們跑到那裡,或者被‘虛無’追上,我們……”
他,說不下去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們的結局,隻有一個。
被,格式化。
“老大!老大!”
胖廚子瘋了一樣,撲到艦長席。
趙振宇癱在椅子上,像一具被抽乾了所有能量的,軀殼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
他的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
證明他還活著。
但也僅此而已。
他耗儘了所有的“墨水”。
也耗儘了所有的自己。
“沒用的。”
周浩那個一直沉默的掃地工,第一次主動開了口。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他把我們所有的‘故事’,都寫了出去。”
“現在的他,比我們還要‘空白’。”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所有人的頭頂。
他們的神,睡著了。
而這一次,他們連做一道“黑暗料理”,叫醒他的材料都沒有了。
他們已經一無所有。
“那……那怎麼辦?”一個年輕的船員帶著哭腔問“我們,就在這等死嗎?”
沒有人回答。
艦橋裡,一片死寂。
隻能聽到,窗外那條“路”被“空白”,無聲吞噬時發出的概念上的嘶嘶聲。
那是死亡的倒計時。
“開船。”
鄭濤突然,從控製台前站了起來。
他通紅的眼睛,掃過每一個人。
“什麼?”胖廚子愣住了。
“我說,開船!”
鄭濤指著前方那個代表著“終結”的,完美的黑色字符。
“往前開!”
“你瘋了?!”胖廚子叫道,“那他媽是死路一條!我們撞上去送死嗎?!”
“不然呢?”
鄭濤,反問。
他指了指船尾,那片正在步步緊逼的“空白”。
“停在這裡,等死?”
“還是掉頭,衝回去被它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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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廚子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
往前,是死。
往後,是死。
停下,也是死。
他們已經被將軍了。
“往前開,至少我們還能看看那個‘終’字,到底是個什麼狗屁玩意兒!”
鄭濤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式的瘋狂。
“死,老子也要死在終點線上!”
“我同意。”
孫淼擦乾了臉上的淚痕,站了起來。
他的手裡,還握著那半截畫筆。
“死之前,我總得看清楚那個,比我畫的所有東西都更‘完美’的玩意兒長什麼樣。”
“【騎士的宿命,就是衝向終結。】”
“最後的騎士”,將那麵無形的盾牌收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重新凝聚的幽藍色的光劍。
它的選擇,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
前進。
胖廚子看著他們,又看了看身後,那片越來越近的“空白”。
他一咬牙一跺腳。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