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呸!”
胖廚子,像一隻被灌了一肚子洗腳水的貓,趴在地上,拚命地往外吐著口水。
但他什麼,都吐不出來。
“一股子……餿了的,心靈雞湯味兒。”
他抹了把嘴,臉上是那種,吃了天底下最惡心的東西後,生無可戀的表情。
“又酸,又臭,還他媽的,帶點自我感動的甜!”
“你還能嘗出味兒來?”
鄭濤,癱在一旁的椅子上,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軟體動物。
他看著自己麵前,那片依舊是,雪花亂碼的控製台,苦笑一聲。
“我的係統,現在就是一鍋,被格式化了,一百遍的電子漿糊。”
“我甚至快忘了,鍵盤上的,二十六個字母,是怎麼排列的了。”
“我……”
畫師孫淼,舉著那半截,已經徹底失去光澤的畫筆,眼神空洞。
“我畫不出來了。”
“我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
“我的王八,我的怪物,我的那些醜得能把人,直接送走的東西……”
“全都沒了。”
他像一個,被掏空了,所有靈感的創作者,聲音裡,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都一樣。
他們把自己的“故事”,當成墨水,全都潑了出去。
現在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張,空白的稿紙。
脆弱,單薄。
一陣風,就能吹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那個,從光芒中緩緩站起的身影上。
趙振宇。
艦橋裡,唯一的光。
“老大……你……”
胖廚子看著他,想問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趙振宇,沒有說話。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向艦橋那麵,漆黑的主屏幕。
屏幕上,倒映出他的臉。
倒映出他的那雙眼睛。
左眼血色混沌,瘋狂依舊。
右眼那片,代表著“否定”的純粹的,死寂的漆黑深處。
一小簇灰色的,火苗正在靜靜地燃燒。
那火苗很小,很不起眼。
它沒有光,也沒有熱。
它像一堆,被雨水澆了三天三夜的濕垃圾,被硬生生點燃後,冒出的那一縷嗆人的頑固的濃煙。
趙振宇看著那簇灰色的火苗。
然後,他笑了。
那笑容,依舊難看。
卻多了一點彆的東西。
“這不是,我的。”
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來回摩擦。
他抬起手,指向那個癱在地上的胖子。
“是你的,那碗炒糊了的回鍋肉。”
他又指向那個,失魂落魄的畫師。
“是你的,那隻被人吐了一臉口水的醜王八。”
他的手指,劃過每一個人。
鄭濤那崩潰的服務器。
周浩那掃了一輩子的孤獨的落葉。
老王那第一次,就修爆了缸的破引擎。
最後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它,不是力量。”
“是‘證據’。”
“是我們這些垃圾,存在過的唯一的證據。”
“在這個隻允許‘完美’和‘成功’的,狗屁世界裡。”
他一字一頓,像是在宣布一個剛剛才被他驗證的真理。
“‘失敗’才是唯一真實的東西。”
艦橋裡,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他。
看著他右眼裡,那簇由他們所有人的“失敗”,共同點燃的灰色的火焰。
他們好像,明白了什麼。
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
他們的老大,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那個,獨自背負著一切,走向悲劇的英雄。
他,變成了……
一個和他們一樣,臭烘烘的垃圾。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胖廚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他指了指窗外,那條由他們用儘一切,才寫出來的醜陋的小路。
“順著這條‘失敗者之路’,走到黑?”
那條路,還存在著。
像一道醜陋的傷疤,刻在那片純白的虛無之上。
它穩定,且安全。
仿佛那個,可以輕易抹除一切的“空白”,默認了它的存在。
“不。”
趙振宇,搖了搖頭。
他看著那條路,眼神卻無比凝重。
“它不是默認。”
“是不屑。”
“一隻大象,不會在意腳下的螞蟻,用口水畫出了一條,逃跑的路線。”
“因為它知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
整個天樞號,猛地一震!
那條在他們腳下,延伸出去的,由無數“失敗”和“執念”,拚接起來的醜陋小路。
開始,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