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
趙振宇的聲音,像一根燒紅的針,刺破了艦橋裡,那片死寂的喧囂。
林野拔出了槍。
那是艦橋裡,唯一還能運作的,常規武器。
一把,標準製式的,高斯手槍。
她抬起槍口,對準了舷窗外,那片已經,徹底遮蔽了所有光線,血肉天幕。
子彈,打不穿那東西。
她知道。
但,她是代理艦長。
她要在,天樞號被拍成鐵餅的瞬間,打出,最後一發子彈。
這是她的職業操守。
而趙振宇那群瘋子……
他們,在等。
等那個,跪在地上的,渾身赤裸的,被能量灼燒得,像一頭烤豬的胖子,去“上菜”。
“好嘞!”
胖廚子,應了一聲。
他用那雙,還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的手,顫顫巍巍地,捧起了那個,懸浮在螺旋盤子中央的,青銅色的丸子。
那顆丸子,很輕。
輕得像一個,英雄死後,留下的最後一口氣。
那顆丸子,又很重。
重得像一個世界,所有失敗者不甘的脊梁。
胖廚子,捧著它。
像捧著,自己親手,做出的第一碗紅燒肉。
他緩緩地,站起身。
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已經布滿了裂痕的舷窗。
他走得很慢。
像一個,即將走上刑場的死囚。
也像一個,即將為王,獻上祭品的大祭司。
窗外。
死亡,已至。
那些血肉的觸手,帶著足以壓碎一顆小行星,恐怖動能,撕裂了最後的真空。
林野甚至能看清,那上麵,每一根,倒卷的肉刺。
能聞到那股,跨越了空間,傳來宇宙級的腥臭。
她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再見了,天樞號。
就在這時。
胖廚子,走到了舷窗前。
他和那頭,即將吞噬一切的怪物,隻有一層,即將破碎的玻璃之隔。
他,沒有恐懼。
他隻是,對著那頭,連眼睛都找不到在哪裡的,醜陋巨大的怪物。
露出了一個廚師,在看到一個,即將品嘗自己心血的食客時,才會有的,那種混雜著期待,緊張和絕對自信,複雜的笑容。
“客官。”
他用儘了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將手裡的盤子,向前輕輕一推。
“您的菜。”
“慢用。”
那個由孫淼的“荒誕”,構築的,概念上的盤子,無聲地碎裂了。
化作漫天,五彩的光點。
而那顆青銅色,凝聚了他們所有人,瘋狂與榮耀的丸子。
就那樣,安靜地穿過了舷窗。
穿過了,那片血肉的天幕。
不快。
不慢。
像一片,在秋風裡,打著旋兒的落葉。
悠悠地飄向了那頭“屍鯨”,那張足以,吞下整個世界黑暗的巨口。
沒有爆炸。
沒有光芒。
沒有任何,毀天滅地的能量反應。
那顆丸子,就那樣飄了進去。
像一粒,掉進無儘深淵的塵埃。
然後。
一切,都停了。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些距離天樞號,隻有不到半米距離的血肉觸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
那股足以撕裂艦體的狂暴動能,憑空消失了。
林野,扣著扳機的手指,僵住了。
她眼中的世界,變成了一幅,荒誕靜止的油畫。
“這……”
她,發出了一個,乾澀的單音節。
緊接著。
“嗚……”
一聲悠長,不似咆哮,不似悲鳴,古怪的聲音。
從那頭,龐大的屍鯨的身體深處,傳了出來。
那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狂暴和饑餓。
反而帶著一絲滿足。
一絲,解脫。
一絲,仿佛漂泊了億萬年的旅人,終於回到了故鄉,疲憊的歎息。
然後。
變化,開始了。
那頭屍鯨,那身由純粹的“吞噬”和“饑餓”,構成的血紅色的蠕動的血肉。
開始,褪色。
從最深的那種,代表著原始欲望的血紅。
一點點地,變成了暗紅。
變成了,鐵鏽色。
最後,變成了一種,和那顆丸子,一模一樣,古老沉靜的青銅色。
它的身體,不再蠕動。
它那無數的猙獰的觸手,緩緩地蜷縮收攏。
像一朵,正在緩緩閉合的金屬蓮花。
它那龐大到足以遮蔽星辰的身體。
正在,石化。
不是金屬化。
它正在,從一個活著的“故事”。
變成一座,紀念“故事”冰冷的豐碑。
“它……”
鄭濤看著自己麵前控製台上,那些代表著“屍鯨”生命體征,瘋狂的數據流,正在,一行行地歸於“零”。
他,喃喃自語。
“……吃飽了?”
“不。”
趙振宇靠著牆,緩緩地滑坐在地。
他看著窗外那,正在飛速“死去”的龐大的怪物,臉上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
隻有一種,看透了結局的疲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它不是,吃飽了。”
“它是聽完了,一個它本來,永遠也聽不到的故事。”
“一個關於‘終點’的故事。”
那頭屍鯨,是“饑餓”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