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癱在地上。
他那條萎縮的、蒼白的手臂在煙塵中微微顫抖,像條剛從殼裡被拽出來的軟蟲。
鐵鏽幫的成員們握著鋼管和扳手,卻沒人敢再上前一步。他們的戰車引擎集體趴窩,像一堆沉默的廢鐵。
趙振宇沒再看他。
他的目光越過這群拾荒者,投向遠處那座廢鐵之城的中心。
巨塔高聳,像一根紮進天空的生鏽毒刺。塔頂的紅光有節奏地閃爍,如同巨獸的心跳。
“動力爐……”趙振宇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猩紅玫瑰。”
他回頭,看向自己的船員。
“胖子,聽見了嗎?新廚房的地址。”
李鐵牛把那口大黑鍋從肩上卸下來,用鍋鏟“當當”敲了兩下。
“聽見了!”他雙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這麼大的灶台,烤全龍都夠了!”
扳手在地上哆嗦了一下,掙紮著抬頭。
“你們不能去……”他聲音沙啞,“廢鐵之王……他會把你們熔成鐵水,鑄進塔裡……”
“熔成鐵水?”胖廚子樂了,“那得看他的爐子火夠不夠旺。”
林野走到船邊,軍靴踩在差評號的文字甲板上。
“路徑。”她吐出兩個字。
扳手指著前方唯一一條被戰車履帶壓實的路。
“穿過‘碎骨者’峽穀,就是廢鐵之城的外環。但你們過不去的。”他眼中滿是恐懼,“‘齒輪’守著城門。他……他跟我們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鄭濤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饒有興趣地問。
“我們是拾荒的野狗。”扳手苦澀地笑笑,“而‘齒輪’,是廢鐵之王最精密的獵犬。他討厭我們這種粗糙的改裝,他追求的是……完美的機械結構。”
趙振宇一腳踢開腳邊一塊散落的齒輪。
“完美的廢鐵,也還是廢鐵。”
他轉身上了船。
“差評號,啟航。”
文字構成的船體在草地上無聲滑行,像幽靈般駛向那座城市。
鐵鏽幫的人自動讓開一條路,敬畏地看著這艘用“廢話”拚成的怪船。
差評號很快駛入了所謂的“碎骨者”峽穀。
兩側是堆積如山的機械殘骸,壓縮的汽車、廢棄的機床、斷裂的管道,層層疊疊,直插雲霄。
風從峽穀中穿過,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響。
孫淼站在船首,癡迷地看著這一切。
“看這光影。”他用炭筆在畫板上飛速勾勒,“每一塊廢鐵的鏽跡,都在訴說它的曆史。這是時間的顏色。”
胖廚子則在船尾的廚房裡忙活。
他把扳手斷臂上掉下來的幾個小零件扔進鍋裡,又加了點從地上刮來的機油。
“我尋思著,這邊的口味應該重一點。”他一邊攪動著鍋裡的東西,一邊自言自語。
鄭濤的雙手按在甲板上,閉著眼睛。
“我感覺到了……一個巨大的局域網。”他喃喃道,“整個城市,都被一個統一的係統控製著。嚴密,高效,而且……沒有感情。”
“像個完美的程序。”林野補充道。
“完美的程序,就有完美的漏洞。”趙振宇靠在桅杆上,閉目養神。
差評號駛出峽穀。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座宏偉的城門擋住了去路。
城門由無數壓縮的汽車車頭拚接而成,車燈像一雙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死死盯著來訪者。門前,一隊隊機械改造人正在巡邏。
他們和鐵鏽幫那群烏合之眾截然不同。
每個士兵的身體都經過了精密的改裝,動作整齊劃一,身上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城門之上,一個身影緩緩站起。
那人身穿一件由無數細小齒輪編織成的風衣,臉上戴著一副單片眼鏡,鏡片後是不斷滾動的複雜數據。
他的每一步都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齒輪。”林野輕聲說。
齒輪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差評號,單片眼鏡掃過船身的每一個細節。
“一件……由概念構成的造物。”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冰冷而清晰,不帶任何情緒,“結構鬆散,邏輯混亂,充滿了無意義的冗餘。簡而言之,一件垃圾。”
他看到了船尾的胖廚子和那口鍋。
“還有個廚子?”他似乎覺得有些荒謬,“我們用熔爐處理有機廢物,而不是用鍋。”
胖廚子把鍋鏟往地上一插。
“你懂個屁!”他吼道,“老子這口鍋,能燉了你的鐵腦殼!”
齒輪無視了他的咆哮。
他的目光落在趙振宇身上,在那條空蕩蕩的右肩袖管上停頓了片刻。
“一個殘次品,帶領著一群廢物,駕著一艘垃圾。”
他下了結論。
“根據廢鐵之王的《城市管理條例》第11條第4款,未經授權的載具與人員,應就地分解,回收利用。”
城門兩側,數十個炮塔緩緩升起,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差評號。
“等等。”趙振宇開口了。
“哦?”齒輪的鏡片閃過一絲數據流,“殘次品有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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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振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