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洗乾淨了。
現在,可以重新開火了。
裁決官的聲音,像一枚冷卻的鉚釘,敲在第一主廚空洞的靈魂上。
第一主廚蜷縮在地上,那具完美無瑕的軀體,布滿了無法修正的黑色刀痕,像一件被打碎後又拙劣粘合的瓷器。
他的眼中,隻剩下被洗刷乾淨的,純粹的恐懼。
裁決官沒有再看他。
他攤開手掌。
那朵橙紅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安靜地燃燒。
他將火焰,輕輕一拋。
火焰懸浮在半空,再次化作那口,由純粹的“不完美”構成的鍋。
鍋口,朝下。
一股無形的吸力,籠罩了地上的第一主廚。
第一主廚的身體,像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緩緩飄起,被那口火焰之鍋,倒著,吸了進去。
沒有掙紮。
沒有反抗。
他已經不是廚子,也不是怪物。
他隻是一塊,被清洗乾淨的,等待下鍋的,食材。
“老大,你這是……”
胖廚子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一勺一勺地顛覆。
裁決官翻轉手腕。
火焰之鍋倒轉過來,鍋口朝上,穩穩地懸浮在他麵前。
鍋裡,第一主廚那完美的身軀,正靜靜地躺在鍋底。
像一塊,等待被熬煮的,頂級的冬瓜。
“開火。”
裁決官吐出兩個字。
他另一隻手中,那把由“錯誤”構成的黑色小刀,動了。
刀尖,輕輕點在火焰之鍋的鍋壁上。
“呼——!”
橙紅色的火焰,猛地暴漲。
那不是狂暴的燃燒。
而是一種,精準的,被完美控製的,文火。
鍋裡,第一主廚的身體,在接觸到火焰的一瞬間,開始融化。
他那完美無瑕的皮膚,像春雪遇陽,化作最純淨的,乳白色的光之汁液。
他的骨骼,那由宇宙公理構成的支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哢”聲,一點點軟化,分解,融入那片光汁裡。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他的“存在”,正在被當成一道菜,進行最徹底的“烹飪”。
“他在……煉化他?”林野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的顫抖。
“不。”
趙振宇靠在水晶棺上,懶洋洋地糾正。
“他在做麵點。”
胖廚子和孫淼,同時看向他。
“做……麵點?”
趙振宇指著那口鍋。
“你們看,他不是在用火燒,不是在用刀砍。”
“他是在‘揉麵’。”
眾人凝神看去。
隻見裁決官手中的黑色小刀,化作了一把無形的,巨大的擀麵杖。
他在鍋裡,反複地,按壓,推擀,折疊著那團,由第一主廚融化而成的,乳白色的光之麵團。
每一次按壓,麵團裡,屬於“完美”的,僵硬的法則結構,就被打碎一分。
每一次折疊,那股屬於裁決官的,“不完美”的融合之道,就滲入一分。
“完美,是一種秩序,一種絕對的,不容改變的僵硬結構。”
趙振宇的聲音,像一個美食評論家,在解說一道複雜的菜。
“就像一塊凍了億萬年的石頭,你直接啃,隻會崩掉自己的牙。”
“你得先把它,碾碎,磨成粉。”
“再加水,和麵,把它變成,你可以隨意塑造的,麵團。”
裁決官的動作,越來越快。
他的刀,在鍋裡,帶起了殘影。
那團光之麵團,在他的揉捏下,從最初的僵硬,變得越來越柔軟,越來越有韌性。
那股,屬於“完美”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氣息,正在一點點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最原始的,最純粹的,食材本身的味道。
一種,類似於米香,又類似於麥香的,溫暖的,樸素的香氣,從鍋裡,彌漫開來。
黑暗深處。
饕餮那兩點猩紅的瞳孔,死死地盯著那口鍋。
它臉上的表情,早已從震驚,變成了前所未有的,極致的凝重。
它聞到了那股香氣。
那不是力量的味道。
不是法則的味道。
那是……“食物”的味道。
最純粹的,可以被吃下去,可以被消化的,食物的味道。
這個瘋子。
這個新生的廚子。
他真的,把一個半神,一個法則的化身,做成了一道……主食。
終於。
裁決官的動作,停下了。
鍋裡,那團光之麵團,已經變得,像一團最頂級的,發酵完成的生麵。
圓潤,飽滿,散發著誘人的,溫暖的光。
它不再抗拒,不再僵硬。
它在等待。
等待廚師,賦予它,最終的形態。
裁決官看著鍋裡的麵團,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舉起了自己,那隻沒有握刀的手。
張開嘴,用牙齒,在自己的食指指尖上,狠狠一咬。
沒有血液流出。
隻有一滴,灰色的,混沌的,仿佛包含了無數雜質的,液體,從傷口處,緩緩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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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道。
他的“不完美”。
他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