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宇看著那塊歪歪扭扭的招牌,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懶洋洋地靠著巨石,對著身旁抱臂而立的林野,嘖了一聲。
“你看。”
“我就說老大這人,做生意一點都不講究。”
“哪有飯店,把菜單直接插在門口泥地裡的?”
林野的目光,依舊鎖定著遙遠的虛空,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重點不是插在哪。”
“是,給誰看。”
趙振宇咧嘴一笑,沒再說話。
他知道林野說得對。
這塊招牌,不是給路過的阿貓阿狗看的。
這是戰書。
是挑釁。
是廚子,對著那片黑暗深處,那個剛剛斷了線的釣魚佬,豎起的一根,帶著倒鉤的中指。
上麵明晃晃地寫著:你的魚餌,我收了,還做成了菜,掛出來賣了。
有本事,就自己過來嘗嘗。
這操作,太騷了。
也太符合老大的風格了。
趙振宇甚至能想象到,那個藏在幕後的家夥,看到這塊招牌時,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
他伸了個懶腰,從石頭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行了,門童就位。”
他走到那塊招牌旁邊,找了塊還算乾淨的石頭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服務員,你也彆傻站著了。”
“過來,給客人……哦不,給未來的客人,倒杯水。”
林野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沒水。”
“那就倒杯空氣。”趙振宇隨口說道,“反正我這肚子,現在喝什麼都一個味兒。”
林野終於瞥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一個傻子。
然後,她轉過身,走向城門。
“我去看看後廚。”
她丟下這句話,身影便消失在了那片由垃圾堆砌的建築陰影裡。
趙振宇撇了撇嘴。
沒勁。
升級了也還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
他一個人坐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用腳尖,一下一下,踢著那塊金屬招牌。
哐當。
哐當。
聲音,在這死寂的宇宙廢墟裡,傳出很遠。
像是在,敲碗。
催著誰,快點上菜。
……
後廚。
胖廚子正拿著他那口大鍋,對著那半邊天使翅膀,比劃來比劃去,滿臉都是糾結。
“老大,這翅膀,到底怎麼做啊?”
“烤著吃吧,怕火候過了,把裡麵的聖光汁水烤乾了。”
“燉湯吧,又怕味道太淡,壓不住那股神聖的味兒。”
“要不……咱裹上麵包糠,炸至金黃?”
裁決官沒理他。
他正拿著那把黑刀,在那天使的胸口上,仔細地,雕刻著什麼。
他的動作,不像是在處理食材。
更像一個,最頂級的,玉雕大師。
每一刀下去,都精準無比,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孫淼坐在一旁,手裡的畫筆,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他在畫。
畫裁決官的刀。
畫那把刀,是如何在那完美的軀體上,劃開一道道,充滿了“錯誤”與“創造”的,矛盾的紋路。
他看不懂。
但他知道,這是一種,全新的,他從未見過的,“烹飪”方式。
林野走了進來,站到了裁決官的身旁。
她看著裁決官的刀。
裁決官的刀,在分割。
將天使體內,那些被人為催熟的,虛假的“神聖”,與那份,最本源的,純粹的“光明”,一點點,剝離開來。
就像,從一塊混雜著泥沙的金礦石裡,提煉出,最純正的黃金。
“來了?”
裁決官頭也沒抬,忽然開口。
林野愣了一下。
她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
可他的目光,卻穿透了後廚的牆壁,望向了,遙遠的天際。
幾乎在同一時間。
“哐當——!”
一聲巨響,從飯店門口傳來。
趙振宇腳下那塊招牌,被人一腳,狠狠地,踹飛了出去。
“誰他媽的,敢拿我‘天堂’的人,做菜?!”
一個,囂張跋扈,充滿了暴虐氣息的聲音,如同炸雷般,滾滾而來。
趙振宇慢悠悠地抬起頭。
隻見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高超過三米,渾身肌肉虯結,背上卻隻長了一隻翅膀的,獨翼壯漢。
那翅膀,不是羽翼,而是由無數,哀嚎的,扭曲的金屬與血肉,拚接而成的,畸形蝠翼。
他扛著一把,比門板還寬的,布滿了鋸齒的巨劍。
劍身上,還往下滴著,暗紅色的,不知是機油還是血液的,粘稠液體。
在他身後,站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穿著黑色緊身衣,臉上帶著詭異小醜麵具的,雙胞胎。
他們的氣息,陰冷,迅捷,像兩條,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