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宇打著飽嗝,重新晃進了中央廚房。
胖廚子正指揮著幾具半殘的機械魔像,將一塊散發著“不屈”概念的星艦裝甲,費力地拖拽到貼著“硬菜”標簽的區域。
孫淼則趴在一堆廢墟上,畫板鋪開,炭筆飛舞,他雙眼放光,死死盯著遠處那個呆立不動的巨大光影,嘴裡念念有詞:“對…對…就是這種從造物主淪為階下囚的割裂感…太美了…”
裁決官依舊蹲著,用手指,在那塊被刮乾淨的舊招牌上,勾勒著新的菜式。
一切都顯得那麼井然有序。
“老大。”
趙振宇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門口打掃乾淨了。”
裁決官頭也沒抬,淡淡地“嗯”了一聲。
“味道如何?”
“一股子鏡子味,還硌牙。”趙振宇撇了撇嘴,“沒啥意思。”
他揉著肚子,感覺體內那股半黑半金的力量,在吞噬了“可能性”之後,變得更加沉重,也更加安分。像兩隻吃飽了的猛獸,趴在他的丹田裡打盹。
就在這時。
遠處,那個一直呆立著、如同雕塑般的工程師光影,動了。
他僵硬地抬起那隻由光線構成的手,手中握著那把黑色的廚刀。他麵前,是一塊從廢都牆體上拆下來的、蘊含著“悲傷”概念的世界碎片。
他舉起了刀。
沒有刀光,沒有能量波動。
他隻是,模仿著腦海中被灌輸的、那億萬次重複的經驗,笨拙地,斬了下去。
嗤。
一聲輕響。
那塊堅不可摧的概念碎片,像一塊豆腐,被平滑地一分為二。切口處,規則平整,沒有絲毫能量逸散。
工程師低頭,看著自己的“傑作”,巨大的光影身軀,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那被重塑的邏輯核心,第一次,從“切割”這個動作中,體會到了一種,近乎“創造”的、病態的快感。
他舉起刀,再次斬下。
嗤!嗤!嗤!
他像一個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瘋狂地,機械地,重複著切割的動作。將那塊“悲傷”碎片,在短短幾秒內,分解成了數千個大小、形狀、甚至連其中蘊含的悲傷濃度都完全一致的,完美的方塊。
“停。”
裁決官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鐵鉗,瞬間掐住了工程師瘋狂的動作。
工程師的刀,停在了半空中,光影身軀劇烈閃爍,像一台即將過載的機器。
“切菜,不是發泄。”
裁決官站起身,走到他麵前,聲音冰冷。
“用心。”
“去感受食材的紋理,去理解它的過往。”
“然後,用最合適的方式,將它分解。”
“你不是在毀滅它。”
“你是在,賦予它,成為一道菜的,資格。”
工程師沉默了。他手中的刀,微微垂下。
趙振宇在旁邊聽得直打哈欠。他覺得老大越來越像個神神叨叨的廚藝學校校長了。
就在這詭異的教學氛圍中,一道不合時宜的,尖銳的警報聲,劃破了中央廚房的寧靜。
嗚——嗚——
警報聲,來自工程師那已經殘破不堪的王座。那是廢都殘存的、最高級彆的威脅警報係統。
工程師的光影猛地一顫,他抬頭,望向虛空。
“是……是‘委員會’的波動……”他那被重塑的邏輯核心,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們……他們來了……”
“委員會?”趙振宇來了興趣。
“一群……一群宇宙的‘清道夫’……”工程師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本能的恐懼,“他們負責,清理掉像‘廢都’這樣,被他們定義為‘宇宙腫瘤’的存在……我一直在躲避他們的追蹤……”
話音未落。
中央廚房上方的整片虛空,猛然,亮了起來。
那不是光。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乾淨”。
仿佛一塊臟了的畫布,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最強力的橡皮擦,狠狠地擦拭著。
虛空中的所有能量亂流,所有破碎的法則,所有殘存的世界碎片,都在這股“乾淨”的力量下,被無聲地、高效地,分解,抹除。
緊接著。
十二個,由純粹的“秩序白光”構成的,身穿白色長袍的,看不清麵容的身影,從那片“乾淨”的虛空中,緩緩降下。
他們沒有任何動作,但他們周圍的空間,卻在自動地“淨化”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