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歪著頭,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裡,第一次充滿了,名為“困惑”的情緒。
她不明白。
鍋是用來煮東西的。
她是來吃東西的。
為什麼要讓她跳進鍋裡?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口深不見底的大黑鍋,小臉上滿是抗拒。
“我不進去。”
“裡麵,不好吃。”
她還記得,那裡麵殘留的味道,有秩序的鹹,有混亂的苦,還有一股子代碼燒糊的焦味。
雖然新奇,但絕對算不上美味。
趙振宇正一腳將一個侍者的腦袋踩進地磚裡,聽到這邊的對話,動作都停了一下。
他回頭看了一眼。
老大這是……連自己人都不放過了?
這個新來的試菜員,剛上崗第一天,就要被當成食材給燉了?
裁決官沒有理會零的抗拒。
他隻是伸出手,在那口大黑鍋的鍋沿上,輕輕敲了敲。
咚。
一聲悶響。
鍋底那朵,一直安靜燃燒的,小小的,漆黑火苗,忽然,壯大了一圈。
一股,無形的,源自“終末”的恐怖吸力,從鍋口,一閃而逝。
零那小小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朝著鍋口,飄了過去。
“呀!”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四肢在空中亂蹬,像一隻被拎住後頸的,無助的小貓。
她試圖抵抗那股吸力。
她“存在”的本質,那“萬物皆可吃”的恐怖規則,開始本能地,去“啃食”周圍的吸力。
但,沒用。
她的“道”,在裁決官那更不講道理的“終末”麵前,像是遇到了烙鐵。
被輕易地,融化,分解,然後,消化。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那個黑洞洞的鍋口,越來越近。
“不……不要!”
她的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絲,孩童般的,哭腔。
就在她即將掉進鍋裡的瞬間。
那股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
零的小身子,停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
裁決官依舊蹲在那裡,平靜地看著她。
“現在,想進去了嗎?”
零在半空中,拚命點頭,眼眶裡已經有淚珠在打轉。
她怕了。
她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比“不好吃”更可怕的東西。
裁決官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打了個響指。
零的小身子,輕輕地,落回了地麵。
她一落地,就手腳並用地,爬到了裁決官的腳邊,伸出兩隻小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褲腿,說什麼也不鬆開。
像一隻,找到了主人的,流浪貓。
趙振宇在遠處看得眼角抽搐。
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
老大這不是要燉了她。
是在,立規矩。
是在告訴這個,天不怕地b不怕,什麼都敢吃的“錯誤”,在這個廚房裡,誰,才是老大。
誰,才是那個,真正決定“誰被吃”和“怎麼吃”的人。
“好了。”
裁決官拍了拍零的小腦袋。
“現在,進去。”
零的身體,又是一僵。
她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著裁決官。
裁決官指了指鍋裡。
“鍋裡,有糖吃。”
零愣住了。
糖?
她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憶“糖”是一種什麼味道。
在她的認知裡,世界上的東西,隻分為“能吃”和“不能吃”,以及“好吃”和“不好吃”。
“糖”這個概念,對她來說,太具體,也太陌生。
裁決官沒有再解釋。
他隻是,站起身,走到了胖廚子的身邊。
胖廚子正興奮地,指揮著黑狼小隊,將那個胖子波波的,兩半屍體,抬到一張巨大的案板上。
“輕點!輕點!”
他緊張地喊著,“這可是‘神賜’之軀,每一寸血肉都蘊含著‘不朽’的概念,弄壞了,味道就不純了!”
裁決官看了一眼那還在微微抽搐的屍體。
“他的‘金舌頭’呢?”
“在這呢!老大!”
胖廚子獻寶似的,從一個玉盤裡,捧出了那半截,被零咬斷的,還在散發著金色光屑的舌根。
“這可是好東西啊!我研究過了,這玩意兒的本質,是一種‘定義’規則的聚合體!用它來熬湯,能讓湯的味道,變得不容置疑!”
裁決官沒有說話。
他隻是,從胖廚子手裡,拿過那半截舌根。
然後,他走回到那口大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