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決官的話音落下,廚房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白那即將消散的身體,重新凝實。他看著裁決官,臉上那副“標準”的麵具第一次裂開,露出一種混雜著茫然、荒誕和一絲解脫的複雜神情。
跑堂的?
他,代表著“裁定”與“標準”的白,諸天萬界所有規矩的源頭之一,被邀請來這家廚房……當一個跑堂的?
這比讓他自我烹飪成一道菜,還要離譜。
“大人,不可!”旁邊的校味官臉色煞白,他覺得這是對“標準”最大的羞辱。
趙振宇也懵了,他張著嘴,看看白,又看看自家老大,腦子徹底轉不過來。
招攬一個能把天理當油花撈著玩的恐怖存在當店小二,老大這手筆,已經不是奢侈,是喪心病狂了。
“我……”白的聲音有些乾澀,“我不會跑堂。”
“你會學。”裁決官的回答簡單明了。
他指了指那鍋黑白分明的湯,又指了指旁邊的零。
“她餓了,席就要繼續開。”
“廚房裡,不養閒人。”
言下之意,要麼當菜,要麼乾活。
白沉默了。他那顆由無數法則與標準構成的,本應無悲無喜的心,此刻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成為一道菜,是回歸本源,是作為“標準”的終極宿命。
而成為跑堂的,是放棄“標準”,是徹底的,從概念上的“墮落”。
零抱著她的小勺子,歪著頭看看白,又看看裁決官。
她奶聲奶氣地插了一句:“跑堂的,是上菜的嗎?”
“是。”裁決官回答。
“那他快點,”零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我還能吃。”
白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他知道,他沒得選。
在這個廚房裡,這個小女孩的“餓”,就是至高無上的天理。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那口氣裡,仿佛帶走了無數紀元以來,身為“標準”的驕傲與孤寂。
他對著裁決官,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一次,不是作為一道菜的獻祭。
而是,作為一個員工,對老板的,臣服。
“是,老板。”
校味官如遭雷擊,呆立當場。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侍奉的“標準”化身,就這麼……入職了。
趙振宇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一遍。他覺得以後再看到什麼神明隕落,紀元重啟,自己可能都不會眨一下眼了。
沒什麼,能比眼前這幕,更刺激。
“很好。”
裁決官點了點頭。
他從旁邊的灶台上,拿起一塊,不知什麼材質,油膩膩的抹布,扔給了白。
“先把桌子,擦了。”
白看著手裡那塊,散發著複雜到難以解析的“終末”氣息的抹布,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一個連衣角都不能沾染一絲塵埃的存在,現在要用這塊,可能比某些宇宙曆史還悠久的抹布,去擦桌子。
他認命地,走向那張由“亡者裹屍布”化成的桌布。
就在這時。
“老板,”零又開口了,她指著那扇敞開的廚房大門,“席,還開嗎?外麵沒有客人了。”
墓場之主被當成鹽撒了,天理執行官被熬成了湯底,似乎已經沒有能上桌的客人了。
裁決官沒有回答她。
他隻是,拿起那根,寫菜單的木炭,在那張桌布上。
在“今天,吃席”那一行字的旁邊,又添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