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決官寫下的那個叉,正在消失。
不是褪色,是被人,硬生生地,從那張裹屍布化成的桌布上,一點一點,摳了下去。
仿佛有無形的指甲,在刮擦著這張宇宙間最霸道的菜單,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趙振宇頭皮發麻,他死死盯著那行新出現的,歪歪扭扭的字。
“今天,我請客。”
“吃你。”
字跡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怨毒,和一種病態的,模仿般的得意。
它在學裁決官。
學他製定規則,學他寫菜單。
“誰!”趙振宇厲聲喝問,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儘管他知道那玩意在這地方可能連根牙簽都不如。
廚房裡,沒人回答。
隻有那鍋剛剛用來煮麵的,“神水”,毫無征兆地,開始變黑。
不是染料的黑,是墨汁滴入清水,那種帶著侵略性的,迅速擴散的黑。
一股腐爛、腥臭,混合著舊紙堆黴變的氣味,從水中散發出來。
“水臟了。”白站在鍋邊,眉頭緊鎖。他作為“標準”的化身,對這種“汙染”極為敏感。
校味官更是嚇得連連後退,他指著那鍋黑水,聲音都變了調:“不是水臟了,是……是‘字’,字在水裡化開了!”
字?
趙振宇還沒明白過來,就看到那鍋黑水的表麵,開始浮現出,一個個,殘破的,如同蝌蚪般的古老符文。
那些符文,扭曲,掙紮,仿佛每一個,都是一個,被禁錮了無數紀元的,哀嚎的靈魂。
胖廚子失聲驚呼:“是法典!是那頁沉在鍋底的‘天理法典’!”
之前那上千名天理執行官被熬成湯,他們的法則之軀雖然融化,但其核心的“法典”卻沉澱了下來,一直被那鍋“鹹甜湯”壓著。
現在,湯被盛走,隻剩下這鍋“神水”,壓製力減弱,它終於找到了機會。
它在汙染這鍋水,試圖,把整個廚房,變成它自己的“律法之地”。
“有東西……在借它的力量……”林野的聲音清冷,她的規則之刃在手中若隱若現,“一個,躲在字裡行間的,東西。”
話音未落,那張桌布上的字跡,再次發生了變化。
那行“吃你”的後麵,又多了兩個字。
“的,麵。”
連起來就是:今天我請客,吃你的麵。
趙振宇一愣,什麼意思?
下一秒,零麵前那碗,她才吃了兩口的麵,突然,自己動了。
碗裡的麵條,像一條條蘇醒的毒蛇,猛地從湯裡彈射而起,纏向零那張,沾著湯汁的小臉。
“零!”
趙振宇和黑狼同時驚呼,想要上前。
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些麵條,在半空中,卻詭異地停住了。
不是被擋住。
是零,自己停住了筷子。
她看著那些,在她麵前,張牙舞爪,散發著惡意與怨毒的麵條,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沒有害怕,也沒有憤怒。
她隻是,很困惑。
她歪了歪頭,奶聲奶氣地,問出了一句,讓所有惡意都為之一滯的話。
“麵,不都應該,是自己,跑到嘴裡來的嗎?”
在她的世界觀裡,食物,就應該是主動的,乖巧的,等著被吃的。
像這樣,又凶,又不聽話的,簡直是,食物界的恥辱。
那碗麵條,似乎被她這句,天經地義的反問,給問住了。
它停在半空,微微顫抖,仿佛,它的“麵條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就在這時,裁決官開口了。
他看都沒看那碗造反的麵,隻是,對著那張,被篡改了的菜單,淡淡地評價了一句。
“字,寫得,真醜。”
他拿起那根,屬於自己的木炭。
然後,在那行“今天,我請客,吃你的麵”的下麵,另起一行。
他沒有去擦掉對方的字,也沒有去反駁。
他隻是,寫下了,一道,全新的菜品。
“一碗,聽話的麵。”
字跡落下。
廚房裡,那股,冰冷的,充滿惡意的氣息,猛地一顫。
仿佛,它的規則,被一個,更不講道理的規則,給,強行覆蓋了。
零麵前那碗,正在造反的麵條,瞬間,僵住了。
然後,它們像是,被注入了全新的,名為“聽話”的靈魂。
它們,不再張牙舞爪。
而是,無比乖巧地,無比順從地,一根根,排著隊,自己,跳進了零那,張得大大的,小嘴裡。
哧溜。
哧溜。
零甚至,不需要動筷子。
她隻需要,張著嘴,等著就行。
一碗麵,頃刻間,見了底。
零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嗯,”她砸吧砸吧嘴,“這樣,才對嘛。”
廚房裡,一片死寂。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挑釁者,似乎也沉默了。
它大概,從未想過,自己的挑釁,會以這種,近乎於“喂食”的方式,被,輕易化解。
過了足足半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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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桌布上,才再次,浮現出,新的字跡。
這一次,字跡裡的怨毒,少了幾分,但,氣急敗壞的意味,卻濃了很多。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