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空氣,在那少女說出“收賬本”三個字時,凝固成了實體。
那是一種比“歸零”更讓人窒息的壓力,它不抹除存在,它隻是告訴你,你的一切,都被記錄在案,即將清算。
白和校味官的腰,彎得更低了,幾乎要折斷。他們甚至不敢抬頭看那個自稱“書頁”的少女,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存在”就會在某個未知的記錄中,多添一條罪狀。
趙振宇握緊了武器,手心全是冷汗。他看不透這個少女,隻覺得她比門外那些神域廢墟加起來還要危險。她不是食材,也不是食客,她像是來查封這家店的。
隻有零,她停下了吃麵的動作,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來的女孩。
她聞了聞,對方身上沒有食物的香味,也沒有敵人的味道。
她聞到了一股,舊書紙的味道,還有一點點,墨水的味道。
“老板,”零小聲問,“她也是來吃麵的嗎?”
裁決官沒有回答零。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名為“書頁”的少女身上。
這是第一個,走進廚房,沒有引起鍋碗瓢盆任何異動的人。
她就像一個,本來就應該在這裡的,最普通的客人。
但裁決官知道,他的廚房裡,沒有普通人。
“賬本,”裁決官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掛在牆上。”
他指了指那塊,釘著一個半透明影子的黑色木板。
“自己去拿。”
少女“書頁”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塊賬本,以及上麵那個,正在因為她的出現,而瑟瑟發抖,抖得快要散架的“老賴”影子。
她笑了,那笑容依舊甜美,卻讓白和校味官的頭,埋得更低了。
“那可不行。”
少女搖了搖頭,像個講道理的好學生。
“食譜的規矩,賬本,要由店家親手交接。”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裡帶著一絲俏皮。
“這樣,才方便清點,有沒有,壞賬。”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個“老賴”影子。
賬本上的影子,抖得更厲害了。
趙振宇心裡一凜,他聽懂了。
這個少女,不僅要收賬本,還要連同上麵的欠款,一並清算。
而裁決官,作為店家,如果交出賬本,就等於,承認了這筆賬目的終結。
這看似一個簡單的交接程序,實則是一場,關於“債務所有權”的規則交鋒。
裁決官看著她,沒有動。
“我的店裡,沒有壞賬。”
他緩緩開口。
“隻有,還沒到期的,食材。”
一句話,直接將“欠款”,重新定義為了“預定食材”。
賬本上的影子,不抖了。
它直接,不動了,仿佛在瞬間,接受了自己從“老賴”到“儲備糧”的身份轉變,並感到了由衷的,絕望。
少女“書頁”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她那雙純粹如黑寶石的眼睛裡,第一次,閃過了一絲,驚訝。
她沒想到,對方會用這種,近乎無賴,卻又,完美符合“廚房”邏輯的方式,來回應她。
“可是……”她歪了歪頭,似乎有些苦惱,“你把它,記在了賬本上。記在賬本上的,就是債。是債,就歸我管。”
“那是我的賬本。”裁決官的回答,簡單直接。
“賬本,屬於食譜。”少女寸步不讓。
“這裡,是我的廚房。”裁決官的立場,堅如磐石。
空氣中,兩種,截然不同的,卻又,同樣霸道的規則,開始,無聲地碰撞。
廚房裡的光線,忽明忽暗。
灶台上的碗碟,開始,輕微地,嗡嗡作響。
它們,在為自己的主人,助威。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
“我餓了。”
零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瞬間,切開了,那緊張的對峙。
她捧著那碗,已經吃了一半的星空麵,看著裁決官,又看看那個新來的少女,小臉上,滿是認真。
“你們,吵完了嗎?”
“能不能,等我吃完,再吵?”
少女“書頁”的目光,被零吸引了過去。
她看著零,和她碗裡那,每一根,都仿佛蘊含著一個宇宙生滅的,星空麵。
她那一直很平靜的,黑寶石般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名為“渴望”的情緒。
她,也聞到了那股,足以讓任何存在,都為之瘋狂的香味。
她舔了舔嘴唇,學著零的樣子,看向裁決官。
“我,也餓了。”
她說。
“能,給我,也來一碗嗎?”
她重複了,自己,在門口說過的話。
但這一次,她的語氣,不再是詢問。
而是,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理所當然。
仿佛在說,給我一碗麵,我就考慮,讓你晚點交賬本。
趙振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關鍵的抉擇,來了。
這碗麵,給,還是不給?
給了,是示弱,是妥協,是承認了對方,有資格,在自己的地盤上,談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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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就是徹底撕破臉。
和這樣一個,連白都為之恐懼的存在,撕破臉,後果,不堪設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裁決官的身上。
裁決官,看著少女,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轉過身,從灶台上,拿起了,一個,和零一模一樣的,白瓷碗。
他,走向那口,盛著星空麵的鍋。
趙振宇的心,沉了下去。
老大,終究是,選擇妥協了嗎?
然而。
裁決官,並沒有盛麵。
他隻是,將那個空碗,放在了少女“書頁”的麵前。
然後,他抬起眼,看著她。
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的廚房裡,沒有,白吃的麵。”
“想吃麵,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