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讓我告訴你,”這個蒙古漢子拍了拍身旁的馬鞍,“好作家得跟馬頭琴手一個樣,琴弦裡得裝著四季牧場的風聲,筆底下才能淌出真東西。”
馬頭琴手,祁明遠還是知道的,他畢竟是一個文化類博主,所以對一些記錄少數民族曆史的職業,也有一些了解。
他們用琴弦代替筆墨,將草原的曆史、英雄傳說和牧民生活譜寫成悠揚的曲調。
就像祁明遠用文字記錄,琴手則是用旋律書寫草原的史詩。
就在他們準備動身的時候,巴圖突然勒住韁繩,馬匹噴著鼻息在原地踏了幾步。
他轉過身,古銅色的臉龐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肅穆,他頓了頓,手指向遠處的敖包,“還有件事,阿媽讓我務必提醒你,草原的規矩,比狼群的紀律還要嚴苛。”
“阿媽早就知道,那天和其其格一起冒犯祭祀的漢人就是你。但林大夫和黃專家為你打了包票,說你是從湖北千裡迢迢來幫我們的。”巴圖的聲音低沉下來,他拍了拍馬脖子,語氣稍緩,“所以他們願意把這事當作……嗯,一場被風吹散的誤會。”
祁明遠的臉頰微微發燙,那句“從湖北千裡迢迢來幫他們”的話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最初,他隻是想逃離那個充斥著失敗氣息的城市,像隻無頭蒼蠅般偶然撞進了這片草原。
可如今在牧民們淳樸的目光中,他竟被誤讀成了一個心懷善意的援手。
“我……”他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
林玘失望的眼神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像根細小的刺,輕輕紮在心頭。
最終他抿緊嘴唇,將解釋的話語咽了回去。
“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澀,"現在我也是想做點什麼,一是彌補我的過錯,二是也希望能夠利用我的專業提供一些幫助,就比如蘇蘇洛阿媽的蒙古刺繡,這麼精美的工藝,不該被埋沒在草原深處……”
陽光透過蒙古包的穹頂灑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祁明遠恍惚意識到,自己這個倉皇出逃的“逃兵”,此刻竟在牧民們熱切的目光中,慢慢蛻變成了他們期待的“幫手”。
這個意外的身份轉換,像一泓清泉,正悄然浸潤著他乾涸的心田。
查乾陶勒蓋村醫務室裡,黃璿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神裡帶著幾分銳利。
“你真的相信他可以?我比較好奇,你為什麼不直接跟他明說呢?”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明知道他是逃離來到的這裡,說白了就是一個逃兵!”
林玘正在整理藥櫃的手頓了頓,轉過身來看著她:“誰還沒有挫折了,難道你曾經沒有想過放棄?”
黃璿的臉色突然漲紅,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白大褂的衣角。
“那不一樣!”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我隻是……隻是有過念頭,可我從來沒有真的逃避!”
窗外的牧羊犬突然吠叫起來,黃璿像是被驚醒般,聲音又低了下去:“他很明顯就是被城市打敗了,逃到這裡來,還說什麼采風……”
她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鬼才信!”
林玘沒有立即回答,隻是輕輕擦拭著聽診器。
醫務室裡隻剩下酒精棉球被捏扁的細微聲響,牆上“鄂疆同心”的錦旗在穿堂風中輕輕晃動,投下搖曳的影子。
隨後,林玘將手中的藥瓶輕輕放回櫃中,轉頭看向窗外:“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他不行?”
說話的同時,她舉起了手機,放在了黃璿麵前,“他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但現在他卻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