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遠到底跟阿爸說了什麼?”其其格猛地轉身,打斷了兄長的話。
她那雙像賽裡木湖般清澈的眼睛裡,此刻正翻湧著不安的波瀾。
其其格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這些天來,這個念頭就像草原上的風,無時無刻不在她心頭盤旋,她害怕自己會成為祁明遠離去的緣由。
從林大夫那裡,她得知這個來自南方的作家是帶著滿心傷痕來到草原的。
本該是讓廣袤的草原撫平他的傷痛,卻因為自己的緣故,反而給他添了新的煩惱。
“具體聊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肯定,這個漢人要離開了。”巴特爾此刻並沒有添油加醋。
他所說的,都是阿爸對他說的那番話。
他相當於原話,說給了其其格聽。
不過不用想都知道,那個漢人肯定會離開的。
其其格聽了,連忙解釋道:“可是,阿哈,我跟他真的隻是你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可話說到一半,她自己都覺得這解釋蒼白得像冬天的草原。
確實,現在無論她怎麼解釋,都像對著狂風喊話,沒人相信她和祁明遠隻是普通朋友。
阿爸如今是“寧可錯趕九十九隻羊,也不放過一匹狼”,鐵了心要防患於未然。
“以後,我真的不能在拍攝了嗎?”其其格停下後,緊接著開口詢問著巴特爾。
其其格說完,抬起那雙明亮的眼睛望向巴特爾,眸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在她心裡,最想的自然還是拍攝,因為那是她的夢想。
巴特爾張了張嘴,卻在看到妹妹眼中那份純粹的渴望時,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蒙古包內,隻有遠處傳來的羊群鈴鐺聲在輕輕回蕩。
看到巴特爾那一言不發,其其格此刻腦海中又想到了祁明遠當時對她說的那番話,“其其格,等我。我發誓,一定會幫你把真正的草原記錄下來。”
這句話,其其格一直都沒有忘記。
在這一刻,她是多麼希望,祁明遠能夠出現然後帶她離開。
雖然巴特爾沒有回答,但是巴特爾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其格眼中的光彩漸漸黯淡,就像暮色中的賽裡木湖,一點點失去白日的璀璨。
她呆坐在氈毯上,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連呼吸都變得輕不可聞。
“其其格……”巴特爾剛想開口安慰,卻被妹妹平靜的可怕的聲音打斷。
“阿哈,你放心。”其其格抬起頭,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我會像草原上所有姑娘一樣,好好嫁人、生兒育女、放牧擠奶。”
她的聲音像結了冰的賽裡木湖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巴特爾的心猛地揪緊了,他寧願妹妹像往常那樣哭鬨發脾氣,也不願看到她這樣死氣沉沉的模樣。
這個曾經舉著相機在草原上奔跑的姑娘,此刻的眼神卻像個看透一切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