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誰都沒有意識到,在這場對話中,他們的立場已然對調。
曾經最理性的勸說者如今心急如焚,而往日最感性的人卻冷靜分析。
漫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最終被林玘的一聲輕歎打破:“那就,順其自然吧……”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天空中流動的雲,仿佛在那裡能找到答案一樣。
“巴圖大哥,有什麼事情您就直說吧!”祁明遠此刻已經酷酷冒汗了。
巴圖黝黑的麵龐上寫滿了糾結,那雙常年與馬匹打交道的粗糙大手不停地摩挲著腰間的馬鞭。
他的嘴唇顫抖著張了又合,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嚨,幾次三番想要開口,最終卻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看著巴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祁明遠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誠懇:“巴圖大哥,您真的不用覺得為難。這些日子多虧您和蘇蘇洛阿媽的照顧,讓我有了落腳的地方。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儘全力幫您。”
雖然巴圖始終沒有明說,但祁明遠從他躲閃的眼神、不斷搓動的手指和坐立不安的姿態中,早已讀出了他內心的掙紮。
這位平日裡豪爽直率的草原漢子,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局促不安,顯然是有求於人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而祁明遠之所以會這麼說,不僅是因為他在巴圖家住了這麼久,還是因為說好了幫蘇蘇洛阿媽賣刺繡,但實際上刺繡也沒有賣出去多少。
對此,祁明遠也是有一些愧疚感的。
所以他也是在想著,能不能為蘇蘇洛阿媽還是巴圖做些什麼。
再結合剛才阿媽欲言又止的神情,現在巴圖這副為難的模樣。
他也就斷定了,這肯定不是小事。
祁明遠暗暗攥緊了拳頭,就算再難,他也得儘力把這份人情還上。
“哎呀,祁作家你可千萬彆這麼說!”巴圖黝黑的臉上浮現出急切的神色,粗糙的大手連連擺動,“你能住在我們家,是我們全家的福氣。要不是你幫忙宣傳,阿媽那些刺繡到現在還壓在箱底沒人知道呢!”
說完這番話,巴圖突然用力咬了咬下唇,古銅色的脖頸上青筋微微凸起。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祁明遠:“祁作家,我……我確實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聽到巴圖終於說出口,祁明遠感覺胸口那塊壓了許久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他溫和地笑了笑,聲音裡帶著真誠:“巴圖大哥,您太見外了。當初說好要幫蘇蘇洛阿媽賣刺繡,結果卻沒幫上什麼忙,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您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一定儘力而為。
巴圖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突然變了主意。
他猛地揚起手中的馬鞭,在空氣中甩出一個清脆的響哨。
“駕!”隨著一聲吆喝,他胯下的棗紅馬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跑出十幾米遠,他才回過頭來,聲音在風中飄蕩:“祁作家,跟我來!
祁明遠愣了一瞬,雙腿一夾馬腹,身下的白馬立刻領會了主人的意圖,揚起四蹄追著前方的身影飛奔而去。
這段時間的草原生活,讓他從一個連馬背都爬不上去的城裡人,變成了能自如駕馭烈馬的騎手。
這或許可以算作他個人在此收獲的幾件頗具意義的事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