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友，你覺得……”
遠處，一直作壁上觀的盧歐，眸光掃過朝著誅仙藤悍然撲去的五道身影，旋即倏然收回視線，側首望向身側之人。話才起了個頭，卻在瞥見張小生身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虛化時，到了嘴邊的言語竟硬生生咽了回去，神色滿是驚疑。
“盧道友，諸位，張某突有急事，先行告辭了。”
張小生那幾乎快要消散的右手，略顯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臉上擠出一抹歉意的淺笑，身形愈發縹緲。
“張道友！你這是何意？！”
王雨與祁山二人瞳孔驟縮，瞬間回過神來，失聲驚呼，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死死盯著即將消失的張小生。
“祁道友，就不必惺惺作態了。”張小生的聲音帶著幾分淡漠，“張某雖不知你在這局中扮演了何種角色，但半聖境的誅仙藤，還不是我能招惹的存在。”
話音落下的刹那，張小生的身影徹底化作漫天細碎的光點，如同被風吹散的螢火，消散在原地。
不過數息時間，密林深處，一株參天古木的粗壯枝椏之上，點點靈光彙聚，張小生的身影凝實而出。
“呼——好險！”
他甫一落地，便踉蹌著扶住樹乾，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有餘悸之感如同潮水般在四肢百骸間翻湧。他遙遙望向沼澤深處那株散發著凶戾氣息的誅仙藤方向，眼中飛快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肉痛，心中暗歎連連：這萬樹界的試煉，當真是凶險到了極致！不過才踏入此間片刻，兩張保命符籙便已消耗殆儘，往後的機緣爭奪，怕是步履維艱了。
“小子，你莫不是在心疼那道保命符？”神魂深處，石碑之靈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幾分戲謔，“要知道方才那等絕境，能保住小命已是萬幸。”
張小生聞言，隻覺這聲音裡滿是嘲諷之意，心頭頓時竄起幾分火氣，忍不住怒聲道：“前輩！先前攛掇我前去尋寶的是你，危急關頭催我逃命的也是你！如今平白折損一道保命底牌，這萬樹界危機四伏，叫我日後如何立足？！”
“哼！老夫豈會戲耍於你！”石碑之靈的聲音陡然變得沉凝，“此前我分明在那藏寶圖之上，感應到一股極其隱晦的神秘氣息，隻是萬萬沒料到，竟會橫生這等變故……看來，這萬樹界在破碎前，起碼是個中等世界。”
“中等世界？”張小生眉頭緊鎖，聽得一頭霧水。
“說了你也不懂，以你如今的眼界，還觸及不到這等層麵。”腦海中，石碑之靈的聲音滿是不屑，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前輩，那你倒是說句實在的，如今這局麵，我該如何是好？”
張小生索性倚著樹乾，語氣裡帶著幾分耍賴的勁道，儼然一副要賴上這老靈的架勢。
“小子，你就甘心這般白白折損一道保命符？”神魂深處，石碑之靈懶得與他糾纏這等口舌之爭，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裡透著幾分循循善誘。
“前輩說笑了，那可是半聖境的誅仙藤！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能提著腦袋上去硬碰不成？”張小生苦笑一聲，言語間滿是無奈。
“嘿嘿，若真是全盛時期的誅仙藤，彆說半聖境，就算是初入聖境的強者，也得繞道走，避其鋒芒。”石碑之靈的語氣忽地染上一絲狡黠，聲音壓得極低，“可方才那株……氣息雖凶戾滔天，懾人心魄，但其根係深處逸散的本源波動，卻是後繼乏力，分明是外強中乾之態！”
張小生聞言心頭一跳，扶著粗糙樹乾的手掌驟然收緊，指節都泛起幾分青白，他喉結滾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前輩的意思是……”
“此藤要麼是曾受過重創，本源虧空至今未能痊愈；要麼……就是它守護的至寶，正在源源不斷地抽取它的力量！”石碑之靈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那藏寶圖指向的位置，就在沼澤核心腹地，與這誅仙藤的盤踞之地幾乎完全重合。能讓這等洪荒凶物不惜耗損本源，用誘殺修士的手段死守此地，那它護著的東西，其價值之高，你自己掂量掂量！”
張小生霎時陷入了沉默，背靠樹乾垂眸沉思。他並未被這潑天富貴衝昏頭腦，反而在心底飛速權衡著利弊，眸光明暗不定。片刻後，他緩緩抬眼，語氣帶著幾分謹慎的試探：“前輩覺得，此番冒險，我們能有幾成把握？”
“不是‘我們’，是你。”石碑之靈毫不留情地糾正道，“你身上不是還揣著一道聖境強者所賜的保命符麼？若是將其用在刀刃上，把握起碼能有七成！”
“七成嗎……”
張小生低聲呢喃，心頭頓時掀起了滔天波瀾。他此刻就像個站在賭桌前的賭徒，眼前擺著的是足以讓人瘋狂的籌碼，可一旦押錯，便是萬劫不複的結局。心底的貪念與理智瘋狂拉扯，讓他一時之間，竟陷入了兩難的猶豫之中。
數日後，一道瘦削身影終究還是踏入了那片瘴氣彌漫的沼澤荒墟。他周身靈壓儘數斂去，氣機沉凝如淵，身形一晃便化作株不起眼的枯蒿，靜靜紮根在沼澤外圍的泥濘裡，唯有一雙眸子，在枯黃草葉的遮掩下，迸射出鷹隼般銳利的寒芒，將周遭動靜儘收眼底。
“嘖，這批貨色身上的寶貝也太寒酸了，連件像樣的靈器都摸不到。”
“少說兩句！有收獲總好過空手而歸，沒看出來嗎？誅仙大人近來心情極差，對咱們這些辦事的早就頗有微詞，你想觸他黴頭，彆拉上老子墊背！”
泥濘翻湧的沼澤邊緣，兩道鬼祟身影踏著腐臭的淤泥緩緩行過，與那株“枯蒿”近在咫尺。正是此前主持探寶的祁山與苟道，兩人手中各攥著一枚靈光黯淡的儲物戒，指腹反複摩挲著戒麵，壓低了嗓音竊竊私語，語氣裡滿是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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