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不知不覺間完成了主客易位。
竹劍揚和李染秋窩在樓下的皮質沙發裡,玻璃杯中,氣泡水泛著細密的白沫。
兩顆腦袋湊得極近,時而爆發出壓低笑聲,時而又陷入神秘的竊竊私語。
相澤燃完全接管了點歌台。
他像打開了某個神秘的開關,把平日裡偷偷練習的曲目,一股腦點了個遍。
伴著原唱,他的聲音時而故意荒腔走板搞怪,時而又陡然正經,精準地踩在旋律上。
遇到生澀卡殼的段落,他便隨手將話筒塞進周數懷裡。
周數也不推辭,會唱便默默接上,流暢延續;不會唱之處索性放飛,即興作曲。
荒誕的調子逗得相澤燃幾乎直不起身。
兩壺茉莉花茶已然見底,玻璃門突然被粗暴地推開。
陳驍帶著一身寒氣闖入,徑直跨坐在點歌台前的高腳凳上。
手指在屏幕上疾速點戳,骨節發出沉悶的“啪啪”聲。
“哎哎哎,彆切我歌啊!”竹劍揚伸腿踹向陳驍凳子,眼睜睜看著等待多時的《波斯貓》被無情替換。
陳驍側首投來一瞥,眼神陰冷:“唱完這首,撤了。”
李染秋指間玩著發尾,聞言突然正襟危坐,點了點頭。
很快,粗暴置頂的歌曲前奏響起。
周數垂眸看去,樓下陳驍單手握著話筒,頹廢歪靠在牆壁上,低沉出聲: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不會發現我難受怎麼說出口……
沒有原唱墊音,陳驍的聲線竟意外與這首歌的苦澀契合。某些轉音的處理細節,顯然經過無數次單曲循環。
周數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任由那些歌詞像細小的鉤子,一點一點扯出他深埋的情緒。
某個瞬間,包廂裡其他聲音都消失了。
隻有陳驍低啞的歌聲,和周數越來越沉重的心跳。
一曲終了,陳驍帶著李染秋,乾脆利落消失在門口。
竹劍揚頓覺索然無味,長腿懶散地架在兩張桌子之間。
手機屏幕的光,幽幽映著他百無聊賴的臉,最終連同困意一起黯淡熄滅。
當三人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到馬路邊時,對麵突然響起兩聲短促的鳴笛。
黑色轎車車窗降下,徐哥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上車,送你們回去。”
竹劍揚邁著碎步跑向副駕駛,拉開車門剛要落座,隻見徐哥晃了晃手指:“不包括你。”
當兩人下了車走在村子的街道上時,四周已經沒有了納涼的鄰居。
月色陰沉,相澤燃卻難得覺得胸中痛快,恨不得吼叫兩聲!
“數哥,你要跟我保證,下次不許再這樣突然不理我了!”相澤燃站在兩家的分岔路口處,停下腳步,表情嚴肅的看著周數。
周數慢條斯理拂開他的手,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你不是有得是辦法讓我著急?還需要我的保證嗎?”
相澤燃眉頭緊皺,恨不得揍周數一拳。他突然抬腳踹飛路邊的石子,石子撞在鄰居鐵門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我這是被你逼的!”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惱怒,“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給我個保證!”
周數沉默片刻,突然將下巴抵在相澤燃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拂過少年耳畔:“小睽……”聲音裡帶著隱忍和無奈,“我有時候希望你快點長大,有的時候,又希望時間能夠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