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精彩——”
劉德華的歌聲從沿街商鋪劣質音響裡斷續傳出,相澤燃哈著白氣鑽進出租車後座。
2005年初的西單國泰街頭,諾基亞廣告牌下擠滿置辦年貨的人潮。
穿紅色唐裝的促銷員,正在分發印著“金雞報曉”的廣告單。
相澤燃用凍得發紅的手指按下車窗,寒風裹著炒栗子的焦香灌進來。
後視鏡裡,國泰百貨門口的金色生肖雕塑正在拆除——那是上一個猴年的裝飾物。
往年這個時候,周數基本上都在韓國。
自從爺爺去世以後,相澤燃一家便不再回鎮上過年,家屬院鄰裡走動便算過了節。
去年除夕,他獨自在家守著一室冷清,是周數臨時改簽了航班,拖著風雪敲開他家門。
今年,兩家人都心知肚明。
周數即將遠赴韓國留學,周家特意留下,讓周數陪他過這最後一個團圓年。
商業街的燈籠在相澤燃側臉,投下暖紅光影。
他斜倚在炒貨攤鐵皮櫃台旁,食指無意識纏繞著塑料袋提手,將薄塑料勒出細密褶皺。
“韓國也有糖炒栗子嗎?數哥……”他突然側頭,睫毛上的糖霜閃著微光。
周數伸向高處福字的手臂,驟然凝固。
黑色圍巾滑落半截,露出慘白鎖骨:“有啊,”他扯下那張燙金福字,“但都是機器炒的。”
塑料包裝在他掌心發出脆響,與遠處《恭喜發財》的旋律重疊成二重奏。
相澤燃突然劈手奪過紙袋,栗子在袋底撞出悶響。
他挑出最飽滿那顆,滾燙的栗子在他手裡顛了兩下,掰開遞到周數麵前:“趁熱。以後可沒這待遇了。”
剝開的栗子冒著白氣,甜香在寒風中格外鮮明。
周數垂下頭,微微張嘴,白霧模糊了相澤燃掌紋。
“小睽,可以寫信。可以打電話、發信息,也可以上qq打視頻。數哥把電腦留給你好不好。”周數的聲音有些低啞。
相澤燃挺了挺掌心,指間一跳,將那顆栗子彈進周數嘴裡。
“數哥,”他眼神篤定,像陳述一個既成事實,“我信你。咱倆不會散的。”
指腹在收回時,若有似無蹭過周數嘴角,聲音沉得像把門鎖,哢噠一聲扣死。
“數哥,你也要信我。”
兩人很快置辦完了年貨,提著鼓鼓囊囊的年貨袋從超市出來。
塑料袋勒出的紅痕,在相澤燃虎口處若隱若現。
他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周數:“去老劉那兒看看?”
說話時嗬出白霧,撲在周數臉上,模糊了對方微微挑眉的表情。
“反正也就隔了兩條街,我之前忙著考試,好久沒去了。”相澤燃晃了晃身體,補充道。
兩人又朝著便民街的方向走去。
便民街飄著油膩的炸貨味,比平時聚集了更多的人。
相澤燃三步並作兩級台階,很快上了二樓。
卻在轉角處猛地刹住。
徐哥正斜倚在劉新成經常待的那個位置,手機夾在肩膀與耳朵之間,指間煙灰積了老長一截。
“徐哥替班?”
相澤燃彎腰鑽過門簾,頭頂掃到懸掛的風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