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跟著特拉佐莉在回聲之子部族的聚落裡穿行。妮赫佳安靜地跟在母親身邊，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她的腳步很輕，身體看起來還有些虛弱。左鈺走在後麵，手指不易察?t地動了一下。一股幾乎感覺不到的微風托住了妮赫佳的身體，讓她每一步都走得更穩當一些。
“我們先去找伊克娜吧，”特拉佐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歉意，“她的那枚燃晶名刻放在我這裡好幾天了，今天總算有空送過去。”
他們很快來到了一處掛著各種礦鎬和工具的屋子前。一個看起來很爽朗的女人正在門口擦拭一塊巨大的礦石。
“特拉佐莉，你今天怎麼有空來部族裡了？”那個叫伊克娜的女人看到她們，立刻放下了手裡的活，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妮赫佳身上。“咦？小妮赫佳也在。”
伊克娜走過來，蹲下身子看著小女孩，聲音洪亮地說：“看起來恢複得很不錯啊！都能出來散步了，再過段時間，肯定就能和切妮她們一起玩了。”
“希望如此。”特拉佐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柔。她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枚修複好的燃晶名刻。“來，伊克娜，這是你的名刻，我已經把它修好了。”
“哎呀，你還專門送過來，真是多謝了。”伊克娜接過名刻，把它掛在腰間。“說來也怪，這東西壞了之後，我老是忘事。昨天還把帕加爾的鋤頭當成我自己的拿回來了。”
“記憶需要一個錨點來固定。”左鈺看著那枚水晶，平靜地說道，“失去了錨點，它就會在時間裡漂流，很難再找回來。”
伊克娜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位小哥說話真有意思。不過確實是這個理。對了，我前段時間找到了一顆品質不錯的礦石，用它給小妮赫佳打個漂亮首飾吧。”
她說著，轉身從屋裡捧出一個盒子。盒子裡是一塊未經雕琢的原石，但在陽光下，內部卻仿佛有流動的火焰，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我記得，妮赫佳每次看見亮閃閃的戒指都會很高興。對吧，小妮赫佳？”
特拉佐莉看著那塊礦石，眼神有些複雜。“她肯定會很喜歡的，多謝你了。”
“這有什麼好客氣的。你等會啊，我去把那顆礦石拿過來。”
“這塊石頭，它的核心很純淨。”左鈺的目光落在原石上，“能很好地承載祝福，不會讓心意在時間裡被磨損。”
希諾寧也上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打造首飾的事就交給我吧。”她轉向妮赫佳，問道：“妮赫佳，你喜歡什麼樣式的？”
妮赫佳小聲說：“我喜歡…”
她的話還沒說完，特拉佐莉就接了過去。“燼芯花的樣式就不錯。這孩子之前就一直念叨著，要我給她打造一個燼芯花樣式的古名。”
聽到“燼芯花”這個詞，特拉佐莉的聲音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熒和派蒙對視了一眼，都想起了妮赫佳受傷的原因。
“用傷害的源頭鑄造成守護的信物，是一種強大的意誌。”左鈺緩緩說道。
特拉佐莉猛地看向他，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一絲被看穿的慌亂。
希諾寧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她隻是認真地記下了。“我記下了。下次生日的時候，就拿這個做禮物吧。”她又有些抱歉地對妮赫佳說：“抱歉啊妮赫佳，你的這份禮物沒什麼神秘感了。”
妮赫佳搖了搖頭，小聲說：“…沒關係。謝謝希諾寧姐姐。”
伊克娜這時已經把原石包好，遞給了特拉佐莉。“找到了找到了，讓你們久等了。來，拿上吧。”她又對妮赫佳說：“對了，小妮赫佳，下次要是再想知道和礦石有關的事，儘管寫信來問我。”
“上次你突然給我寫信，說想要請我找一塊火山晶石，把我嚇了一跳呢。”
“唉，真是麻煩你了。”特拉佐莉歎了口氣，“妮赫佳自從身體變好之後，好奇心簡直都憋不住了。”
“她身子太弱，不能隨意出門。所以就成天央求我，幫她寫信給部族裡的人，詢問各種事情。”
伊克娜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畢竟是咱們回聲之子的孩子，喜歡礦石也正常。”
“一切都在變好呀。”派蒙開心地在空中轉了個圈，“嘿嘿，我們就像是那本新版《勇敢的特奎》裡的主角一樣，馬上就能拯救自己的家人利馬庫了。”
她拿出那本書，翻了翻。“按照這本故事的情節，我們應該在…嗯…我看看喔…”
派蒙清了清嗓子，念道：“特奎向山與火的女神祈禱：‘讓我兄弟的名字延續下去，我願意用我的心和血交換’。”
她還沒往下念，一個輕柔的聲音就接了下去。
“女神回答道：‘我聽見了你的話。但你的兄弟已不是你的血親，他的名字墜向了深處的深處’。”
眾人驚訝地看向妮赫佳。
妮赫佳仿佛沒有察覺到大家的目光，繼續輕聲說：“然後，特奎說：”
“‘把我的血變成火，直到我的心能照亮深處的深處。在血流乾前，我會把我的兄弟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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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妮赫佳記性真好！”派蒙驚訝地喊道，“我也記得書裡就是這麼…啊…等一下，書裡怎麼寫的來著？”
熒看著派蒙，無奈地說：“派蒙才剛看完就忘了嗎…”
“我可是一口氣把那兩本書都看完啦！”派蒙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這兩本書有好多情節和句子都一樣…弄混很正常呀。”
“但我覺得舊版的結局才比較精彩啦。就算小朋友們會…那個，稍微有點不太理解…”派蒙又補充道，“不過，妮赫佳應該沒看過另外一個結局吧…沒關係！等一下我就讀給你聽！”
“不…不是的。”妮赫佳搖了搖頭，聲音很小，“我其實…知道另外一個結局。”
“另外一個？”派蒙愣住了，“可是你不是就隻讀了…”
就在這時，特拉佐莉走了過來，打斷了她們的對話。“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妮赫佳的身體猛地一僵，好像受驚的小動物。“…！！！”
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媽媽…我在和熒姐姐聊，那本故事的結局呢…”
“我們剛說到，壞蛋被打倒了，大家也都安全回家了…結局很圓滿…”
熒看著妮赫佳躲閃的眼神，心裡一沉。
她小聲問自己：“這是…另外一個結局嗎？”
“強行書寫的圓滿結局，有時會讓故事失去它真正的力量。”左鈺看著特拉佐莉，語氣平淡。
特拉佐莉的臉色白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擠出笑容，摸了摸妮赫佳的頭。“圓滿的結局不是挺好嗎？但你這麼快把書看完，今天媽媽可就沒書讀給你聽啦。”
“今晚你隻能早點睡覺啦。下次媽媽多給你買點其他的童話書，好不好？”
“好的，媽媽…”妮赫佳小聲回答。
希諾寧走過來，打破了這有些奇怪的氣氛。“那枚礦石怎麼樣？”
“挺不錯的。”左鈺回答，“等妮赫佳下次生日時，她一定能收到一份既耐用，又好看的首飾。”
“至於現在，咱們還是先把這一次生日給辦好吧。”希諾寧看向特拉佐莉，“下一站去哪裡，嬸嬸。”
“我們接下來去找阿布帕隆吧，就在不遠。”特拉佐莉拉起女兒的手，“過來，妮赫佳，可彆離我太遠。”
妮赫佳順從地跟上。“知道了…媽媽。”
阿布帕隆的店鋪比伊克娜的屋子要熱鬨得多，各種金屬零件和工具堆得到處都是。一個壯實的男人正在櫃台後麵哼著歌，打磨著一個鑽頭。
“怎麼我今天的眉頭總是跳個不停，真奇怪…”
“那是你要走好運了，阿布帕隆。”特拉佐莉笑著走了進去。
“哈哈哈，沒想到兩位鑄名師大駕光臨啊！歡迎，歡迎！”阿布帕隆看到希諾寧和特拉佐莉，立刻放下了手裡的活。
他熱情地招呼道：“特拉佐莉，你今天要買點什麼，還是和之前一樣，打折！”
“嗚哇！開口就是打折，特拉佐莉女士的人緣好厲害…”派蒙小聲感歎。
“她之前可是咱們部族的鑄名師，為部族出了不少力。我給她打點折，理所應當。”阿布帕隆一臉理所當然。
“多謝你的照顧啦…”特拉佐莉把另一枚修好的燃晶名刻遞給他，“來，看看你的燃晶名刻，我已經把它修好了。”
她又輕輕推了推妮赫佳。“快過來謝謝這位叔叔，妮赫佳。”
妮赫佳怯生生地說：“謝謝叔叔…”
“你是…小妮赫佳？對吧，特拉佐莉給我看過你的畫片。”阿布帕隆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變得柔和了許多。
“看著精神頭很不錯啊？來來，店裡的東西你隨便選一樣，就當是我送你的。”
“不用，不用，”妮赫佳連忙擺手，“媽媽說，您之前就送給我們家很多東西了。”
“欸，那是我送給你們家的，又沒單獨送過你禮物。要是你不好意思挑，讓你媽媽來選也行。”
希諾寧走了過來，對特拉佐莉說：“嬸嬸，你就彆和阿布帕隆客氣了，去替妮赫佳選一個吧。”
她掃視著貨架，像是在巡視自己的兵器庫。“他做的鑽頭和小型夾子質量都不錯，各部分的尺寸精確，而且非常耐用。”
“在我需要應急的時候，都是來這裡緊急采購。”希諾寧又問阿布帕隆，“你這裡還有那種適合小孩子用的安全剪刀嗎？我記得有很多不同的款式。”
“還剩下一些，不過都被我放在後麵了，你們要挑的話，我拿出來。”
“不用麻煩了，嬸嬸，我們直接去後麵挑吧，花不了多少時間。”希諾寧說著，就要拉特拉佐莉。
特拉佐莉有些為難。“這個我不太懂。希諾寧，你就自己…”
“那些剪刀的花紋款式太多了，要是沒你幫忙判斷，我可挑不中妮赫佳喜歡的那一把。”希諾寧的理由很充分。她不給特拉佐莉拒絕的機會，直接拉著她往店鋪後麵走去。
“走吧嬸嬸，花不了多少時間。”
派蒙看著她們的背影，小聲說：“希諾寧又抓著特拉佐莉女士去采購了，看起來好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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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在這裡等她們吧。”熒說道。她又溫柔地對妮赫佳說：“可不能亂跑喔，妮赫佳。”
妮赫佳乖巧地點了點頭。“我會聽話的…”她猶豫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派蒙，小聲問，“那個，派蒙姐姐，在《勇敢的特奎》裡，你最喜歡哪個角色？”
“我最喜歡的…當然是特奎啦，”派蒙立刻回答，“他用了很多方法拯救自己的家人。”
“雖然在舊版的故事裡…他最後還是沒能和家人一起繼續生活。但他已經儘了全力，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呢。”
“一個故事的重量，往往就在於它的結局。”左鈺看著妮赫佳，緩緩說道，“特奎跳進火山，才讓他的名字被永遠記住。如果他活下來，人們記住的就隻是一個打敗了魔王的英雄，而不是一個願意用生命點燃火焰的靈魂。”
妮赫佳聽著左鈺的話，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派蒙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是這樣哦…大團圓結局雖然很開心，但好像確實沒有那麼…讓人印象深刻。”
妮赫佳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們覺得，利馬庫會希望哥哥那麼做嗎？”
“他當然不希望。”熒回答道，“書裡寫了，利馬庫的靈魂對特奎說，‘我不願讓你的血燒儘’。”
“可是，他也說了‘但我看見了你的心’。”妮赫佳輕聲反駁，“如果哥哥活下來，卻要一輩子背負著殺死弟弟的痛苦，那利馬庫的靈魂也不會安寧吧。”
“所以，特奎的選擇，也是為了讓利馬庫得到真正的安息。”左鈺看著這個早慧的孩子，補充道，“這是一種更深沉的善良。”
妮赫佳的眼睛裡閃爍著淚光，她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找到了一個能理解自己的人。她看著熒、派蒙和左鈺，鼓起勇氣說：“我…我更喜歡舊版的結局。雖然很悲傷，但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勇敢。”
“我也是！”派蒙立刻附和道，“新版的故事把特奎寫得太簡單了，好像隻要打敗壞蛋就萬事大吉了。但舊版的故事裡，特奎要麵對的選擇比魔王可怕多了。”
“選擇比敵人更可怕。”熒輕聲重複了一遍，她看著妮赫佳，心裡湧起一陣憐惜。這個孩子，是不是也正在麵對著某種艱難的選擇呢？“話說派蒙完全代入進去了呢。”
“看故事當然就要代入，不然就沒意思啦。”派蒙又恢複了活力，“嘿嘿，妮赫佳，我們正好來對演一下，你演利馬庫，我演特奎，好不好？”
熒看著自己的夥伴，有些無奈。“你就是想說帥氣的台詞。”
妮赫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小聲問道：“大姐姐，我…能演地母科亞特利庫埃嗎？”
“那不是反派麼？”派蒙驚訝地說，“在舊版的故事裡，這個地母可是把利馬庫都吃掉了，還變成了他的樣子欸。”
“有時候，扮演自己最恐懼的東西，是為了理解它。”左鈺看著妮赫佳，平靜地開口，“甚至是為了掌控它。”
熒和派蒙都看向他，又看了看麵前這個瘦弱的小女孩。
“你都說了是舊版啦。”熒對派蒙說，“妮赫佳看的不是那個版本。”
“對喔，妮赫佳看的那一本是大圓滿的結局。”派蒙想了起來，“我記得…新版的故事裡，最後科亞特利庫埃被打倒了，利馬庫和特奎都活下來了。”
她又對妮赫佳說：“哎呀，不管哪個版本了，反正隻有最後結局的台詞不一樣啦。妮赫佳就說自己喜歡的台詞就好，我兩本都看過，肯定能對上來。”
妮赫佳的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她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我最喜歡的…最喜歡的是結局的那一句！是…”
“妮赫佳，快過來。”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特拉佐莉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看看你，唉…額頭上全都是汗。”
“媽媽…！”妮赫佳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光彩瞬間消失了。
“媽媽給你擦擦，來，把水喝了。”特拉佐莉拿出毛巾，仔細地擦拭著女兒的額頭。“你這孩子…一玩起來啊，就什麼都忘了。”
希諾寧也走了過來，她手裡拿著一個包裝好的小盒子。“東西我們已經挑好了，等會阿布帕隆會打好包直接送去嬸嬸的住處，你們和妮赫佳玩得怎麼樣？”
“剛好要講到精彩的地方…”派蒙小聲嘀咕。
熒看著希諾寧，輕聲說：“希諾寧，你剛才是不是…特意讓我們和妮赫佳單獨談話。”
“有這回事？”派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麼一想…好像這兩次，希諾寧確實都像是特意把特拉佐莉女士帶走的。但為什麼…”
熒的目光落在妮赫佳身上。“妮赫佳看起來很奇怪。”她又補充道，“她好像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