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剛靠上青城山腳下的渡口,李二狗就率先跳上岸,腳剛沾地就忍不住皺了眉——往日裡該飄著鬆針清香的山風,今兒竟裹著股說不出的腥氣,像摻了腐葉與燒糊的紙灰,吸進鼻子裡直讓人發悶。他抬頭往山上望,更是倒抽一口涼氣:本該青黛如眉的青城山,此刻竟被一層淡黑色的迷霧裹得嚴嚴實實,霧團在山間翻滾,偶爾透出的樹影都顯得歪歪扭扭,像水裡泡脹的鬼影。
“他娘的!這山咋變成這樣了?”李二狗抓了抓後腦勺,把黑驢蹄子往腰上又掖了掖,“前兒聽擺渡的老船家說,青城山可是巴蜀的仙山,咋現在跟裹了層屍布似的?”
張雲生也跟著下了船,手裡的五方令剛離開木船,就微微顫動起來,令上的金龍紋身隱約發亮,像是在預警。他抬手按在令上,指尖傳來一陣細微的麻意——這是地脈中藏著邪祟的征兆,而且比白帝城遇到的符紙船凶得多。“是邪符的氣息,”他沉聲道,目光掃過那片黑霧,“霧裡藏著東西,不是自然形成的。”
話剛落,蘇婉兒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把引魂燈舉到他眼前:原本泛著淡藍的燈芯,此刻竟像被墨染了似的,慢慢轉成灰黑色,燈身還微微發燙,連罩子上刻的守墓符文都黯淡了幾分。“是迷魂符!”她翻開隨身的《守墓人密卷》,指尖在泛黃的紙頁上飛快劃過,聲音都帶了點急,“密卷裡記載過這種邪符霧——符使把成千上萬張迷魂符燒成灰,混著地脈陰氣和腐葉水調成霧,隻要吸一口,就會陷入‘門開幻象’,以為第三門已經全炸開,輪回煞淹了半座山,人一慌,三魂就會被霧裡的符氣勾走,變成任他擺布的行屍!”
“還有這等邪門玩意兒?”李二狗趕緊捂住鼻子,往後退了兩步,差點撞到身後的史密斯。史密斯扶著聖言碑,臉色比在白帝城時好了些,但殘魂虛影還在他肩頭飄著,虛影時不時往霧裡探,像是在感知什麼。“殘魂說,”史密斯喘了口氣,聲音有點虛,“霧裡不止有迷魂符,還有噬魂蟲的卵——符使是想先讓我們亂,再讓蟲子鑽空子,跟白帝城的符紙船比,這才是真的殺招。”
啞女突然拉了拉蘇婉兒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之前蘇婉兒畫的防幻符印還在,此刻竟微微泛著金光,擋住了從霧裡飄來的幾縷黑絲。她又指了指地上的護蠱,護蠱正弓著身子,嘴裡發出細微的“嘶嘶”聲,往霧的方向吐著淡綠色的安魂液,液體落在地上,瞬間把靠近的黑霧燒出幾個小窟窿,散發出一股焦糊味。
“護蠱能暫時擋霧,但撐不了多久。”蘇婉兒摸了摸護蠱的頭,抬頭看向張雲生,“得趕緊布個護罩,把霧隔在外頭,不然等會兒風一變,霧往渡口湧,連木船都得被符氣染了。”
張雲生點點頭,握緊五方令往地上一按,令尖觸地的瞬間,金光順著地麵蔓延開,在眾人腳下形成一個半丈寬的圓圈。“太乙敕鬼錄?金龍護!”他沉聲誦咒,令上的金龍紋身突然活了似的,從令身遊出來,在圓圈上方盤旋兩圈,化作一層半透明的金光護罩,將眾人嚴嚴實實地裹在裡麵。
剛裹好護罩,就見霧裡飄來幾縷黑絲,撞上護罩的瞬間,“滋滋”的聲響就沒斷過,黑絲很快被金光燒成灰,散在空氣裡。李二狗湊到護罩邊看,隻見灰霧裡隱約能看到一張張淡黑色的符紙,像碎紙片似的在霧裡飄,有的符紙還沾著細小的蟲子卵,一碰到金光就炸成黑渣。
“好家夥!這符使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李二狗咋舌,“這麼多迷魂符,得燒多少黃紙?他就不怕折壽?”
“幽冥會的人哪還管折壽。”蘇婉兒調整著引魂燈的亮度,藍光慢慢變亮,透過護罩照向霧裡,原本看不清的符紙瞬間顯形——那些符紙竟按著某種規律排列,有的疊成三角,有的卷成細筒,在霧裡織成一張看不見的網,“這不是亂飄的,是‘外圍迷陣’!你看那邊的符紙,三個一組,對著山道入口,是想把我們往陣眼引;還有那邊的,疊成三角的符紙,是用來聚陰氣的,霧會越聚越濃,等我們的護罩耗光了,就隻能任他宰割。”
史密斯突然輕咳兩聲,殘魂虛影往霧深處指了指:“殘魂感應到前麵有地脈波動——符使應該在山道中間設了主陣,這迷霧隻是幌子,想讓我們慌了神,自亂陣腳往主陣裡闖。”
張雲生摸了摸護罩,感受著五方令的氣息——金龍氣還很足,撐兩個時辰沒問題,但霧裡的陰氣一直在往護罩上撞,再耗下去,令裡的力量遲早會空。“不能在這兒耗著,”他看向眾人,“護罩能擋住迷霧,但我們得往前走,找到陣眼破了這迷陣,不然等會兒天黑,霧裡的符氣會更凶。”
“走!怕他個球!”李二狗擼起袖子,把銅錢劍握在手裡,“有金龍護罩在,再加上我的黑驢蹄子,就算遇到符使,也得讓他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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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兒把引魂燈舉到身前,藍光調得更亮,透過護罩照向山道:“我用燈照路,能看清符紙的排列,避開聚陰氣的符組;啞女讓護蠱跟著燈走,要是有噬魂蟲出來,護蠱能先預警;史密斯你跟在中間,聖言碑能擋陰氣,彆太耗力;張雲生你盯著護罩,要是金龍氣不夠了,我們再想辦法補。”
眾人都點頭,啞女拍了拍護蠱,護蠱立刻跳到她腳邊,跟著引魂燈的藍光往前走。張雲生操控著護罩,慢慢往前移動,護罩碰到迷霧時,金光就會亮一分,把霧往兩邊推,在霧裡開出一條臨時的小道。
走了沒幾步,李二狗就發現不對——霧裡的符紙好像變多了,而且有的符紙竟貼在了護罩上,雖然很快被金光燒了,但燒完後,護罩的亮度就暗了一絲。“不對勁!這符紙在吸護罩的氣!”他趕緊提醒,“剛才燒一張符紙,護罩還亮著,現在燒三張,就暗一分,再這麼下去,金龍氣真要被吸光了!”
蘇婉兒立刻調整引魂燈的角度,藍光往貼在護罩上的符紙照去,隻見符紙上竟畫著細小的符文,像是“吸靈咒”的變體。“是‘吸光符’!”她咬牙,“符使在迷魂符裡加了吸靈咒,專門吸我們護罩的力量!得趕緊把這些符紙燒了,不然護罩撐不了多久!”
張雲生點點頭,手指在五方令上一點,護罩上突然射出幾道細小的金光,像箭似的射向霧裡的符紙,碰到符紙就炸開,瞬間把周圍的符紙燒了個乾淨。但剛燒完一批,又有新的符紙飄過來,貼在護罩上,沒完沒了。
“他娘的!這符使是屬蝗蟲的?怎麼殺不儘?”李二狗急了,想往外衝,被張雲生一把拉住。
“彆衝動!”張雲生沉聲道,“他就是想讓你出去,一旦離開護罩,霧裡的符氣會立刻纏上你,到時候你陷入幻象,我們還得救你,更被動。”
啞女突然拉了拉張雲生的衣角,指了指護蠱——護蠱正往霧裡吐安魂液,綠色的液體落在地上,竟在地上畫出一道淺淺的痕跡,順著痕跡往山道走,霧裡的符紙竟少了些。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個“吹”的動作,再指了指引魂燈。
蘇婉兒立刻明白:“你是說,讓護蠱吐安魂液開道,我用引魂燈的藍光跟著安魂液走,能驅散周圍的符紙?”
啞女用力點頭,護蠱像是聽懂了似的,往地上又吐了口安魂液,這次吐得更多,綠色的痕跡更長,霧裡的符紙碰到痕跡,果然慢慢往後退,有的甚至直接化成灰。
“這招管用!”李二狗眼睛一亮,“護蠱這小家夥,關鍵時候還真靠譜!”
蘇婉兒調整引魂燈,讓藍光順著安魂液的痕跡照,隻見綠光與藍光交織在一起,在霧裡開出一條更寬的道,道上的符紙要麼被燒,要麼被安魂液化掉,再也貼不到護罩上。張雲生操控著護罩,跟著兩道光往前走,護罩的亮度終於不再變暗,反而因為避開了符紙的吸蝕,慢慢穩定下來。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山道漸漸變寬,霧裡的符紙也少了些,遠處隱約能看到一塊石碑,碑上刻著“青城山山道”五個字,碑旁的樹上竟貼著一張黃色的符紙——不是黑符,是畫著“鎮”字的黃符,但符紙的邊角已經發黑,像是被陰氣染了。
“那是……道家的鎮邪符?”蘇婉兒皺眉,“怎麼會貼在這兒?而且符紙已經被陰氣染了,難道青城山的道士也遇到了符使?”
張雲生走到碑旁,小心地摸了摸符紙——符紙是涼的,上麵的墨跡還沒乾,應該是一兩天內貼的,但符紙的“鎮”字已經歪了,顯然貼符的人要麼功力不夠,要麼被陰氣纏了手。“可能是青城山的守觀道士貼的,想擋霧裡的邪符,但沒擋住。”他收回手,看向山道深處,“前麵的霧更濃了,但地脈波動也更明顯——陣眼應該就在前麵的三清觀附近。”
李二狗往三清觀的方向望,隻能看到一片黑糊糊的霧,連觀頂的飛簷都看不見:“那我們現在咋辦?直接闖進去?還是再想想辦法?”
蘇婉兒剛想說話,突然聽到霧裡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霧裡飄出來,像是用砂紙磨過似的:“張雲生……蘇婉兒……你們倒是會躲,金龍護罩加安魂液,倒是把我的迷魂陣破了一半……不過沒關係,前麵的‘萬符陣’,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破……”
聲音剛落,霧裡突然飄來一張黃色的符紙,落在護罩前,符紙上畫著密密麻麻的黑紋,一碰到金光,就“轟隆”一聲炸了——雖然沒炸開護罩,但護罩還是晃了晃,亮度又暗了一分。
“是符使!”李二狗握緊銅錢劍,“這雜碎還敢露頭!有種出來單挑!”
霧裡的聲音笑了起來,笑得讓人發毛:“單挑?我可沒那麼傻……你們慢慢往前走吧,萬符陣裡,有你們的‘老朋友’等著……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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