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族雲霧寨裡,最老的阿波爺爺)岩薩已經一百零一歲了,他總說,寨子中心的火塘下埋著一樣東西,一樣既能救人也能害人的祖宗寶物。
“那是‘蠱瞳’,咱們哈尼祖先傳下來的。”岩薩阿波坐在火塘邊,眯著眼睛對圍坐的孩子們說,“火塘下麵埋著個陶罐,罐子裡有一顆能看見死亡的眼睛。”
孩子們又怕又好奇,有個膽大的問:“阿波,有人用過嗎?”
岩薩阿波臉上的皺紋在火光中顯得更深了,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五十年前,我用過......”
那年岩薩剛滿五十,是寨子裡公認的下任頭人。老頭人桑戈在病榻上拉著他的手說:“岩薩,我把蠱瞳的秘密傳給你。它能預見死亡,但每用一次,寨子裡就會隨機有一個人迅速衰老,可能是老人,也可能是孩童。除非生死關頭,否則絕不可動用。”
桑戈頭人帶著岩薩來到寨中火塘前,夜深人靜時,他們小心翼翼地移開火塘中央的幾塊石頭,挖下去三尺,果然取出一個黑陶罐。罐口用蜂蠟封得嚴實,上麵刻著古老的圖案。
“這裡麵是蠱瞳,傳說是一位哈尼先祖犧牲自己的一隻眼睛,施以蠱術製成的。它能顯示將死之人的模樣,但代價慘重。”桑戈頭人鄭重地說。
岩薩接過陶罐,感覺它出奇地輕。
就在蠱瞳傳承後的第三個月,寨子裡突然發生了怪事。先是幾頭牲畜莫名其妙死亡,接著有三人突發怪病,渾身發熱,口吐白沫。
巫師做法後搖頭說:“這不是普通的病,是山鬼作祟。除非知道山鬼下一個要害誰,否則無法破解。”
寨民們恐慌不已,岩薩作為新任頭人,麵臨艱難抉擇。不用蠱瞳,可能更多人會死;用了蠱瞳,又會隨機奪走一個族人的壽命。
岩薩的妻子梅朵說:“你是頭人,保護寨子是你的責任。但代價太大,得讓全寨人自己決定。”
岩薩召集全寨人,說明了蠱瞳的利與弊。經過激烈討論,大多數人同意使用蠱瞳。
月圓之夜,岩薩在火塘前莊嚴地打開陶罐。罐子裡沒有他想象中的可怕眼球,隻有一顆光滑的黑色石頭。當石頭被取出放在火塘邊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石頭中央突然睜開了一隻眼睛,瞳孔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全寨人屏息凝神,隻見那眼睛中逐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越來越清晰——是寨子裡最年輕的孕婦依娜!
“是依娜!山鬼下一個要害的是依娜!”人們驚呼。
依娜嚇得臉色慘白,她的丈夫紮戈緊緊抱住她。就在這時,蠱瞳的眼睛突然閉合,重新變回一塊普通石頭。與此同時,寨子裡傳來一聲驚叫——十歲的男孩小木禾突然倒地,片刻之間,黑發變白,皮膚起皺,從一個活潑孩童變成了七八十歲老翁的模樣。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就是使用蠱瞳的代價!
然而更讓人震驚的是,巫師突然大喊:“不對!蠱瞳顯示的不是真相!我剛才在做法時看到了真實情況——山鬼真正要害的是紮戈,不是依娜!蠱瞳被乾擾了!”
岩薩心頭一沉,想起取出蠱瞳時罐子似乎有被最近動過的痕跡。他仔細檢查火塘周圍的泥土,發現了一些不屬於寨裡人的腳印。
“有人先我們一步調換了蠱瞳!”岩薩驚呼。
就在這時,依娜的丈夫紮戈突然冷笑一聲,推開人群向外跑去。原來他早已被山鬼附身,前幾日的怪病都是他暗中下毒所致。他前夜偷偷挖出蠱瞳,施法讓它顯示自己妻子的影像,企圖轉移視線。
真相大白,但代價已經付出。小木禾失去了幾十年的壽命,而真正的目標紮戈卻逃入了深山。
岩薩立即組織人手追捕,同時讓巫師保護依娜。經過一天一夜的搜捕,他們在一處山洞找到了紮戈。經過一場惡戰,岩薩終於用祖傳的辟邪匕首將山鬼從紮戈體內驅除。
紮戈醒來後對一切茫然不知,悲痛地發現自己是這一切的根源。而被山鬼附身期間,他已在寨子水源中下了慢毒,這才是人們生病的真正原因。
山鬼雖除,但毒性仍在寨民體內。唯一的解藥需要山鬼洞旁生長的一種特殊草藥,而采摘時機必須在次日黎明第一縷陽光照射到草藥上的那一刻。
不幸的是,當晚暴雨傾盆,山洪暴發,通往山鬼洞的道路被淹沒。若等洪水退去,將錯過采摘時機,全寨人都會毒發身亡。
岩薩站在暴雨中,望著洶湧的洪水,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連夜冒險渡洪,趕在黎明前到達山鬼洞。
“太危險了!”梅朵拉住丈夫的手。
“我已經讓寨子付出了慘重代價,這次我必須去。”岩薩堅定地說。
那一夜,岩薩與幾名勇士用藤繩相連,冒險渡過了洶湧的洪水。岩薩多次險些被洪水衝走,最終在黎明時分到達山鬼洞附近。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那種特殊草藥上時,他精準地采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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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得救了。但岩薩因為洪水中受傷和過度勞累,落下了一身病根。
事後,岩薩將蠱瞳重新封存,發誓除非萬不得已,絕不再動用。他在火塘前立下新規:今後任何頭人使用蠱瞳前,必須得到全寨成年人的一致同意;且使用後,頭人家庭必須負責照顧被奪走壽命者及其家人。
小木禾雖然一夜蒼老,但在岩薩一家的精心照料下,活到了八十多歲,成為了寨子裡的智者。
“後來呢?後來還有人用過蠱瞳嗎?”孩子們迫不及待地問。
岩薩阿波搖搖頭,臉上的皺紋在火光中如同千溝萬壑:“再也沒有。那之後第五年,連著大旱,寨子裡又有人提議使用蠱瞳,但我拒絕了。我說,哈尼人靠的是勤勞和智慧,不是邪物。我們挖渠引水,最終度過了難關。”
“阿波,您後悔用過它嗎?”一個孩子輕聲問。
岩薩望向火塘中跳躍的火焰,緩緩道:“後悔。不是因為它奪走了小木禾的青春,而是因為它給了我們一種錯覺——以為可以輕易窺視天命。孩子,記住,有些力量看似能解決問題,但代價往往超出你的想象。”
就在這時,寨子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個滿身是血的漢族商人跌跌撞撞地跑進寨子,用儘最後力氣喊道:“瘟疫...山那邊的寨子全完了...正向這邊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岩薩阿波,又不由自主地望向火塘。
岩薩緩緩起身,一百零一歲的他腰板依然挺直。他看著恐慌的寨民,看著火塘,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這一次,他會再次請出火塘下的蠱瞳嗎?
岩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惶恐的臉,最後定格在孩子們純真的眼睛上,緩緩開口:“五十年前,我犯了一次錯。五十年後,我們哈尼人應該用智慧和勇氣麵對災難,而不是依賴那顆吞噬生命的眼睛。”
他轉身走向鼓樓,敲響了召集全寨的鼓聲。那晚,雲霧寨的火塘燃得格外明亮,但火塘下的秘密,依然深埋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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