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的話音落下，控製室陷入短暫的靜默。沈逸沒有回應，隻是將那條警報信息輕輕拖入待處理隊列，轉而調出“天選係統”的主界麵。光屏滑動，一串串數據開始滾動加載。
他啟動了“潛力挖掘預警”模塊中的團隊成長軌跡分析功能。權限同步已完成，所有成員的數據流全部接入，係統開始自動歸檔近三十場戰鬥與演練記錄。雷達圖逐項生成，十三個維度的參數在屏幕上鋪開：個體輸出效率、技能銜接延遲、指令響應偏差、危機決策一致性……
林悅注意到他的動作，走過來站在側後方。“怎麼了？還在想剛才那個警報？”
“先看整體。”沈逸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值，“新人加入後結構變了，原來的評估模型不適用了。我們得重新確認，現在的‘夜啟’到底強在哪，又弱在哪。”
陳宇也走近幾步，目光掃過幾項偏低的指標。“協同響應速度掉了一截，這很正常。新人都沒打過配合，磨合需要時間。”
“不是磨合期的問題。”沈逸放大其中一組曲線，“你看這裡——舊團隊時期的戰術指令同步率是87.6，測試階段降到83.1，而權限同步後的首日協同演練，隻有79.4。下降趨勢明顯，而且集中在掩護轉移和緊急撤離環節。”
林悅皺眉：“可他們表現得還不錯啊，至少沒人犯低級錯誤。”
“問題就在這。”沈逸切出一段回放畫麵。三人小隊在模擬斷網環境下執行情報接力，一切看似順利。但在第十二秒時，輔助位提前釋放了護盾技能，偵察單位因此改變了行進路線，偏離預定坐標0.6米。
“差半秒，偏六分之一步。”沈逸指著時間軸，“如果敵方狙擊手鎖定的是原路徑，這一偏救了命。但如果對方預判的是標準反應節奏，這就等於主動暴露了變招意圖。”
陳宇眯起眼。“你是說，我們的‘正確操作’已經被對手摸清規律了？”
“不止是規律。”沈逸調出另一組對比數據，“我們在高壓下的決策模式趨於一致。比如遭遇伏擊時，八成情況下會選擇向左迂回；血量低於三成時，治療優先級永遠給主坦。這些習慣，在低強度對抗中是優勢，但在頂級賽事裡，會變成可預測的破綻。”
林悅沉默片刻：“所以你懷疑，不是新人拖後腿，而是整個團隊的協作方式出了問題？”
“準確地說，是我們變複雜了。”沈逸切換視圖，展示三條並列的趨勢線，“個人能力都在上升，但係統的穩定性反而下降。就像一根繃緊的弦，加了一段新料，音準就變了。”
陳宇冷笑一聲：“那你打算怎麼辦？一個個重練基本功？現在可不是從頭來過的時候。”
“不是重練。”沈逸打開策略模擬空間的入口，“我要找出那些被忽略的微小誤差，看看它們疊加之後，會在什麼情境下引發連鎖崩潰。”
他輸入當前團隊配置與近期常用戰術模板，設定對手為高階職業隊級彆，環境變量設為雙斷網疊加視野乾擾。係統開始百萬次推演。
幾分鐘後，結果浮現。一張三維熱力圖緩緩旋轉，標記出七個高頻失敗節點。最醒目的一個出現在第二階段支援銜接中——當主控台發出撤離指令時，平均有1.2秒的延遲才被全員響應，而這期間，三人中有兩人會本能地回頭確認隊友位置。
“這個動作要命。”陳宇盯著數據，“實戰中，那一秒足夠敵人調整火力覆蓋範圍。”
“但它沒法取消。”林悅低聲說，“那是信任的表現。誰都不想丟下任何人。”
“我不是要取消它。”沈逸關閉模擬界麵，“我是要讓這個動作變得不可預測。比如，有時候回頭，有時候直接撤；有時候由輔助發起信號，有時候由偵察員反向引導。打破固定節奏，才能讓對手無法預判。”
陳宇盯著他看了幾秒：“你打算怎麼訓練這種不確定性？總不能靠臨場發揮吧。”
“靠設計。”沈逸調出一份新的任務框架草案，“接下來的演練不再設定標準流程。我會隨機插入乾擾指令，比如假命令、錯位信號、甚至是反向戰術提示。你們必須在無法判斷真偽的情況下做出選擇。”
林悅有些不安：“萬一真的傳錯了關鍵指令呢？”
“那就讓它錯一次。”沈逸平靜地說，“隻有經曆過失控，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掌控。”
三人陷入短暫沉默。數據仍在後台流轉，屏幕上的雷達圖微微顫動，仿佛某種隱秘的脈搏。
林悅終於開口：“你覺得我們現在最大的短板是什麼？”
沈逸沒有立刻回答。他重新調出三項核心指標的長期走勢：戰術指令響應一致性、危機決策同步率、多線程任務分配效率。三條曲線在近期交彙於一個低穀區間。
“我們太依賴‘正確’了。”他說，“過去的經驗告訴我們該怎麼做是對的，但現在，對的方式太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正確’，結果就是整體節奏被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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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點頭：“所以你要讓我們學會，在不知道答案的情況下行動。”
“沒錯。”沈逸手指輕點桌麵，“真正的實力，不是執行完美計劃的能力，而是在計劃崩壞時，仍能保持方向一致。”
林悅深吸一口氣：“那我需要調整通訊協議，增加模糊信號識彆模塊，還要設置非對稱頻段響應機製……工作量不小。”
“我去整理過往案例。”陳宇轉身走向資料庫，“把那些因為‘太準時’‘太標準’而翻車的戰例全調出來，給新人看看什麼叫‘正確的代價’。”
沈逸看著兩人各自投入準備，手指懸停在“生成訓練建議草案”的按鈕上方。係統提示，所有基礎數據已錄入完畢，隻需確認即可推送至全員終端。
他沒有點擊。
而是調出了那名曾在注冊時提及地下對抗賽的新人檔案。遊戲經曆字段依舊標注著那場未公開賽事的時間與代號。他將其與近期異常資金流動記錄進行交叉比對，係統彈出一條低置信度關聯提示。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輪值的技術員來交接班。沈逸迅速收起這條線索，將頁麵切回常規監控界麵。
林悅在通訊區調試完新協議，抬頭問：“什麼時候開始第一輪強化演練？”
“等晨間演練結束。”沈逸說，“我要先看他們在真實任務中的反應，再決定訓練強度。”
陳宇從資料屏前抬起頭：“彆忘了，今晚我還約了輔助新人，帶他走一遍夜間突襲流程。”
“去吧。”沈逸點頭，“但彆隻教他怎麼做對，得多問他幾個‘如果不行’。”
陳宇嘴角微揚：“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靠係統走捷徑。”
沈逸沒接話。他關閉私人窗口，重新聚焦於主控台上的動態模型。團隊的整體輪廓在數據中若隱若現，像一艘剛剛完成拚接的航船，結構完整，卻尚未校準航向。
他的手指依然懸在草案按鈕上方，指尖距離觸控層僅半厘米。屏幕右下角，三項關鍵指標突然輕微波動，幅度不足百分之一，卻被係統即時捕捉並標紅。
沈逸瞳孔微縮。
就在這時，終端彈出一條來自新人偵察員的加密消息：
【剛才演練中，我發現地圖邊緣有個信號盲區，持續時間十七秒。我已經做了標記，但不確定是否該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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