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天光讓眼前一片模糊。身體像散了架,每一寸骨頭都在呻吟,肺裡火燒火燎。
視線艱難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麗卻蒼白如紙的臉龐,梳著簡單的道髻,插著一根樸素的木簪,身穿洗得發白的天青色道袍,袖口和衣襟處繡著細密的雲紋和星鬥圖案——這是天心派的標識。
她眉眼間帶著一股純淨的靈氣,此刻卻布滿血絲,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嚇人。
她正跪坐在我身邊,一隻冰涼卻異常穩定的手按在我的額頭上,指尖殘留著淡淡的、如同雨後青草般的微光——那是祝由術的餘韻。
劉小玲!
那張臉,褪去了之前的迷茫,多了少女的清秀和道韻的沉靜。
但她的樣子……原本烏黑柔順的青絲,竟在鬢角處,悄然染上了一縷刺眼的霜白!
那絕不是凡塵的衰老,而是過度透支本源、觸及壽元的代價!
她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微微顫抖著。
“你……”我喉嚨乾澀嘶啞,一時竟不知如何稱呼。是兒時的玩伴“小玲姐”?還是如今的天心派弟子?
“彆說話!你魂傷太重!剛穩住!”劉小玲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但按在我額頭的手指卻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迅速移開目光,看向旁邊,“師父!微塵師叔!花大哥和陳姑娘這邊也穩住了!”
我這才看清周圍環境。
我們在一艘比“渝江號”小得多、但也更乾淨的機動鐵皮船上。
船停在江邊一處相對平緩的回水灣,遠離了夔門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船頭站著兩人。一位是熟悉的微塵道長。
另一位身形高挑,穿著嶄新的杏黃色門道袍的是天心派當代掌門——守靜真人!
此刻,她正背著手,眉頭微蹙,目光凝重地掃過躺在船板上、被簡單包紮處理過的花喜鵲和陳龍。
花喜鵲躺在不遠處,斷臂被重新用木板和乾淨的繃帶固定好,塗抹著散發著辛辣藥味的黑色藥膏。他依舊昏迷著,臉色灰敗,但胸膛起伏的節奏平穩了許多。
而陳龍被安置在船艙最避風乾燥的角落,身下墊著厚厚的棉褥。
她依舊昏迷,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她身上那些刺破皮膚而出的墨綠色鱗片並未消失,反而在清理掉汙垢後,更顯冰冷堅硬,邊緣的鋸齒在陽光下泛著幽光。
守靜真人的目光,正死死盯著她手臂上一片新生的鱗片,眼神複雜無比。她手中捏著一枚古樸的羅盤,羅盤指針正對著陳龍,微微顫抖著。
“魂傷入骨,幾近崩散;肉身異變,穢氣蝕體;龍氣蒙塵,生機微弱;更有一條九幽死線係於江底,如附骨之蛆……”守靜真人的聲音清越而凝重,“微塵道兄,此間因果,凶險更甚於你所言百倍!此次大劫,恐非人力可挽!”
微塵道長轉過身,眼中滿是痛惜:“是貧道失察……未能阻止九幽穢源入世…結果讓陳龍未做好準備提前走瀆”
他看向正在竭力為我穩定傷勢的劉小玲,眼神充滿感激與不忍,“萬幸守靜道友感應天機,及時馳援。
更蒙小玲師侄仁心仁術,不惜以本源為燈芯,燃魂續命,動用貴派‘心燈引魂’的祝由秘術,方將你們三人從鬼門關前拉回……小玲師侄為了穩住你破碎的魂魄,耗損過劇,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