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方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逼視著剛才發問的木真,也掃過其他頭人:“就為了把這救命的糧食,送到還在風雪裡挨餓受凍的族人手裡!就為了弄清楚我父汗死亡的真相,不讓奸人得逞!”
他的聲音在帳中回蕩,帶著無比的決絕和悲壯:“你們今日來這裡,質疑我夠不夠資格?那我倒想問問,當族人在饑餓和寒冷中掙紮的時候,須達他們除了爭權奪利,勾結東牟,陷害忠良,還給了草原做了什麼?”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敲在每個頭人的心上。
木真的臉色變了變,他旁邊一位略通夏文的小頭人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信,仔細看了看,然後對著木真等人鄭重地點了點頭,證實了信件的真實性以及大致內容。
木真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疑慮和試探儘數化為肅然,他站起身,對著金方深深一躬,右手撫胸:“小王子……請您恕罪!是我木真糊塗,聽信了讒言!我失隻部願意聽從您的號令!”
有人帶頭,其他幾位本就被金方的話語和氣勢震撼的頭人也紛紛起身,表示臣服:“我等願追隨小王子!”
金方看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也是波瀾起伏,但他知道火候還不夠。
他緩緩坐下,收回了那封信,小心地揣回懷裡,語氣緩和了一些,卻更加凝重:
“各位頭人請起。你們的忠心,我金方看到了。但有些話,我必須說在前頭。”
他目光掃過眾人:“如果我金方有幸得到上天庇佑,得到各位支持,得以重整草原,為父汗和哈兀叔叔報仇雪恨,那麼我與鷹揚軍的關係,絕不會是簡單的依附或敵對。”
他清晰地說道:“我會繼續並深化父汗與鷹揚軍達成的停戰政策,這不是屈服,是為了讓我們的族人能休養生息!我會與鷹揚軍開展更深度的合作,用我們的牛羊、皮貨,去換取我們急需的糧食、鹽鐵、藥品,甚至工匠和技術!這不是出賣草原,這是為了讓我們族人的生活更好,更能抵禦白災和戰亂!”
他知道這些草原漢子最看重什麼,也最擔心什麼,所以必須提前把底線和方向劃清楚,避免日後生出不必要的猜忌和齟齬。現在把困難擺在前麵,總比將來與鷹揚軍盟約締結後內部再扯皮反目要好。
“我們草原的勇士,不應該把血流在無意義的互相劫掠和仇殺上,而應該用來保護我們的牧場、我們的家人,用來對抗真正的敵人!”金方斬釘截鐵地說道。
幾位頭人聽著他的話,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激動慢慢變得沉思起來。
金方的話雖然直接,甚至有些理想化,但卻說中了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安寧、生存、發展。連年征戰和白災,早已讓這些中小部落疲憊不堪。
片刻沉默後,木真再次代表眾人開口,語氣誠懇了許多:“小王子思慮深遠,我等佩服!隻要是為了草原的未來,為了族人能過上好日子,我等必定全力支持小王子!”
“對!全力支持!”其他頭人也紛紛附和。
忽納見狀,臉上露出笑容,連忙打圓場,招呼侍從端上馬奶酒和烤羊肉:“好了好了,正事談完,今天是托術和茹雪訂親的好日子,大家喝酒、吃肉。那些煩心事,暫且放到一邊!”
帳內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草原漢子們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剛剛的緊張和對峙仿佛從未發生過一樣。
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歡聲笑語很快充斥了整個帳篷。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時,紮蘭部的巴山頭人抹了把嘴邊的油漬,略帶疑惑地看了看帳外,嘀咕道:“奇怪,失也部的赫赤頭人怎麼還沒到?按理說,他離得不算最遠,應該到了啊。”
忽納聞言,喝酒的動作頓了頓,眉頭也微微皺起:“是啊,我也正納悶。赫赤早就派人送信答應了會來的……莫非是路上遇到了風雪耽擱了?”
金方心中卻莫名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失也部……這個部落的名字他有些印象,位置似乎比較靠近須達實際控製的區域。在這種敏感時刻,一個重要盟友的缺席,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安。
但他沒有將這份疑慮表露出來,隻是舉起酒碗,笑著對忽納道:“或許是風雪阻路吧。來,忽納頭人,我敬你一碗,感謝你的盛情款待,也預祝我們合作順利,早日還草原一個太平!”
“好!乾了!”忽納的注意力被拉回,大笑著舉起酒碗。
帳內再次響起喧鬨的祝酒聲,然而金方心底那絲隱隱的不安越發強烈。
他突然向忽納道:“忽納頭人,今日可有失也部方向的巡探回來?”
金方的話像一塊冰砸進滾燙的油鍋,帳內熱烈的氣氛瞬間凝固。
忽納臉上的笑容僵住,猛地放下酒碗,朝帳外吼道:“圖格!今天失也部方向的巡探有消息回來嗎?”
一名守在帳外的百夫長應聲而入,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回首領,按例現在該有一隊回來換哨稟報,但……至今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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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忽納豁然起身,酒意瞬間被驚飛大半,“馬上再派三隊快馬,不,五隊!用最快的馬,往失也部方向去!沿途仔細查探!”
命令一下,帳內所有頭人也都站了起來,剛才還醉醺醺的漢子們此刻眼神銳利如鷹。
草原上的生存法則告訴他們,異常的寂靜往往意味著致命的危險。失也部,恐怕真的出大事了。
忽納臉色鐵青,對眾人抱拳:“各位,對不住,宴會恐怕得停了。圖格,傳令下去,全營戒備!所有戰士歸隊,弓上弦,刀出鞘!”
托術和茹雪也從後帳匆匆趕來,托術看到金方凝重的臉色,急問:“金方,怎麼回事?”
金方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失也部可能沒了,或者……已經倒向須達。”
他話音剛落,帳外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惶急的呼喊。
“報——!緊急軍情!”
一名探馬幾乎是滾下馬背,衝進大帳,氣喘籲籲,臉上全是驚懼:“二十裡外!發現汗庭大軍,看旗號和人馬,至少有三萬!正朝我們營地壓過來!”
帳內頓時一片死寂。
忽納畢竟是老將,最初的震驚過後,強行鎮定下來。
他麾下能戰之兵有四萬餘人,依托營地防守,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哼,三萬人就想啃下我雲天部?須達也太小看我了!”
“嶽父!”托術急步上前,聲音帶著經曆過慘敗的恐懼,“萬萬不可大意!須達軍中有東牟火炮!我哈部七萬大軍,就是被那東西轟垮的!”
“火炮”二字像重錘敲在忽納心上,他臉上的鎮定終於維持不住了。
他沒親眼見過,但哈部七萬大軍一夕崩潰的消息早已傳遍草原,那是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恐怖力量。
“對,探馬再探!重點是火炮!”忽納立刻補充命令,然後看向托術,語氣急切了幾分,“托術,你跟他們交過手,可有應對之法?”
托術想到大哥在東母火炮的攻擊下戰死的慘狀,、咬牙道:“不能守,要在他們把炮架起來部署好之前,集中所有騎兵衝過去,貼上去近戰,這是唯一的機會!”
金方聞言,立刻點頭:“托術說的對!防守就是等死,必須主動出擊,而且要快!”
忽納也是果決之人,略一思忖,覺得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立刻下令:“好!忽曲!”